次日一早,朱道临和师傅玄青道长亲自从流民中挑选出五十人,在玉亭等五名年轻道士的带领下,怀揣连夜写下的五百张求购告示赶赴金陵,车夫老史带上朱道临写给应大掌柜的信函一同进城。
两个时辰之后,张贴在城内城外显眼位置的五百张求购告示迅速引发全城轰动,数以百计的店铺掌柜和牙行老板携带各种货物样品,争先恐后赶往北郊幕府山下的紫阳观。
中午临近,应家父子看完朱道临的来信,略作商议立即带上信使老史,匆匆赶往一巷之隔的瞻园,与魏国公徐弘基父子展开协商。
四十二岁的徐弘基中等身材四方脸庞,双眉清淡鼻子也不高,说话慢声慢气,似乎没什么过人之处,可当他接过小舅子应昌培奉上的信函细细阅读时,那专注的神态和眼中不断闪烁的精光,自然而然便流露出上位者的超凡气质。
徐弘基看完字迹端正的三页长信,沉思片刻,再次翻到第三页重看一遍,最后轻轻呼出口气,把信函放到自己和老丈人之间的茶几上:
“岳父大人,三弟,此事非同一般金陵时下一两黄金兑换七两白银左右,苏杭宁绍也大体如此,小朱道长竟然愿意以一兑九的方式,请求三弟在结算之后,将其所有货物本钱及应得利润折成黄金交给他,还承诺每个季度至少能运回十五万斤铜锭铜板,以低于市价一成的价格卖给我两家名下钱庄。”
“若真是这样,无疑会给我们带来天大好处,我们名下五家钱庄也将就此摆脱数年来银铜短缺的困境,一跃而成为金陵城乃至大江南北最具实力的钱庄”
应老爷子悠然品茗含笑不语,坐在下首的应昌培连忙站起:“朱贤弟从不食言,睿智坦诚值得信赖”
“半月前,他将价值一百二十多万两银子的货物尽数交付我们,至今为止,除了请求我们代购三万石粮食、五千件布衣和五千双布鞋供其赈济流民之外,没提过何时归还他本钱,更没问过何时可以分利,如此心胸,如此信任,令愚弟满怀愧疚,寝食难安啊”
徐弘基微微点头:“由此看来,此人确实深明进退之道问句不该问的话,还请岳父大人和三弟不要误解,了解此事对接下来可能的联营颇为重要此次小朱道长从外海运回来的一百二十余万货物,大约何时可以卖完最终又能获得多少利润”
每天都盯着销售统计的应昌培对此烂熟于胸:
“截至昨日,所有货物已售出大半,其中一万套绣像话本和两百面梳妆镜早在八天之前便已售卖一空,回款达两百八十余万两,预计十日之内,所剩货物将全部售罄,回款总额最终将高达三百三十五万两左右,扣除应付给朱贤弟的一百二十万两本钱和各种耗费,最终获利总额超过二百一十万两,实打实的纯利啊”
徐弘基倒吸一口凉气,坐在他侧后的大儿子徐文爵、次子徐文勋更是被惊得跳了起来,心想哪怕自家只占其中两成股份,也能分润高达四十多万两的白花花银子,这前前后后总共才几天啊
直到这时,应老爷子才微微笑道:“正因为如此暴利,才让隆平侯家的小子着急了,弄得全城粮价急涨三成,也不知道素来勤俭持家的隆平侯是否知晓,哈哈”
徐弘基不由莞尔,他非常清楚隆平侯张拱薇的小儿子张德义企图横插一脚,因为不敢得罪自己维护的老丈人一家,只能向小朱道长和紫阳观使出阴损勾当。
对这种小孩子般的低劣手段,徐弘基除了一笑了之根本就不在乎,倒是对朱道临写给小舅子应昌培的信函中所谓的“强强联合、垄断经营”非常感兴趣:
“以岳父大人和三弟之见,若再接纳一两个家族参与其中,共同组建大型售卖商场和一家实力雄厚的联合钱庄,是否比我们如今的三方合营更有前途”
来此之前已得出一致看法的应家父子会心一笑,应昌培在父亲鼓励的目光中再次站起,面向妹夫徐弘基自信地回答:
“若是能做到朱贤弟所说的强强联合、垄断经营,所得利润不会少于目前的三方合营,特别是获得足够铜料和更大的海货利润支撑之后,我们名下的钱庄将会脱颖而出,迅速壮大,不出两年,方圆数百里之内钱庄只能仰我鼻息,自然也就达到了朱贤弟所说的垄断经营,所得利润何止十倍百倍于今日。”
应昌培说完退回座位,堂上仍旧一片寂静,徐家两位公子已经心脏狂跳热血贲张了。
沉思良久,徐弘基说出句令人意外的话:“传史青阳进来说话。”
伫立在门外的二管家大声应答,很快把一身布衣却腰悬长剑的车夫老史带入正堂。
老史低着脑袋疾行数步,在徐弘基面前单腿跪下,如军人一般当胸抱拳朗声问候:“卑职拜见侯爷”
徐弘基佯装不悦地揶揄道:“好你个史青阳,出去不到几天就忘了我府上规矩,竟然敢仗剑撞入我家正堂,难道不怕老子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