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揉着额头觉得有点心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她身边桃花枝泛滥成灾——她的桃花枝被人给撅了,别人又频频给她递来桃花枝。
她想明天和周书奇正式谈谈也好,掐死他那份总是蠢蠢欲动的想要亵渎前辈的心思,让他以后好好做个人,别没事就瞎惦记小姐姐。
第二天一早,楚千淼先去了一趟工商局帮张腾查工商底档。回律所的路上,楚千淼透过公交车窗看到路两旁的树叶都黄了。风一吹,黄叶子就晃晃悠悠地往下掉。想想不知不觉又是一个秋天,说起来也怪,丰收的季节看起来却总是有点萧索似的。她记得有个艺人叫大鹏,曾经唱过一首歌,叫《秋天是用来分手的季节》。她想秋天可能就是意味着某种结束的季节吧。
回到律所时,已经快十点钟。楚千淼在工位上放下包,喝口水,就拿着工商底档去找张腾。
敲敲门,进了屋,她意外看到成筱冬也在。成筱冬正坐在张腾办公桌对面的一把椅子上,看样子两人是在谈事情。
楚千淼先把材料放到张腾办公桌上,汇报说:“张律,这是您要的工商底档资料。”再转头跟成筱冬打招呼。
成筱冬扭头回应的时候,楚千淼微微一愣。
成筱冬的眼睛很红,看上去要么是没睡好觉熬了大夜,要么是刚刚哭过。
她想成筱冬那么飒那么酷的一个女人,应该不至于哭。于是她笑着说:“筱冬姐,注意身体,别太累!”
成筱冬对她笑着说谢谢,一边说一边起身,告诉她:“你和张律聊吧!”
楚千淼赶紧说:“别筱冬姐,我就给张律送个资料,没有其他事,你们接着聊!”
成筱冬于是收起曲腿起立的姿势,又坐了回去。
楚千淼在她一起一坐间,瞥着她的衣襟,小小意外了一下。她转身出了张腾办公室,帮忙带上门。律所里的所有办公室和会议室都是用玻璃墙隔断开的。她关门时透过玻璃门,看到成筱冬的一点侧脸,和张腾的整张面庞。他们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凝重。
楚千淼不敢多看,怕打扰到他们。
回到工位上,她打电话给周书奇,问他什么时候到律所,要不要一起吃午饭,他们可以一边吃一边聊。
周书奇立刻跟个业余相声演员似的表演贯口:“好啊好啊,我要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
楚千淼断喝一声:“说人话!”
周书奇:“学姐我想吃真功夫!”
楚千淼告诉他知道了,把电话挂了。
看看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到午休时间。以前在项目上,每天都很忙碌充实,往往是到了午饭时间,她都不觉得应该吃饭了。现在倒好,闲得一分钟一分钟地看,一分钟一分钟地数着距离吃饭还有多长时间。
冷丁从项目上下来,她发现自己不大适应律所的安逸状态了。之前在项目上,整天累死累活地,她每一分钟都恨不得项目赶紧做完好歇一歇。可是现在项目真的做完了,她可以想怎么歇就怎么歇,她又觉得心里发空,没着没落的,不知道干点什么好。
她又低头看了下表。十点半。她后来意识到,这个时刻具有非凡的意义,它成为好几个人人生的分割点。
楚千淼十点半看完表,打开笔记本决定研究项目案例。
就在这一刻,一个中年女人直直地走进律所,又直直地走进张腾办公室。
楚千淼以为那是张腾的朋友或者客户。她看着那个女人进去,没多在意。
但在她进去的一分钟后,从张腾的办公室里爆发出了殴打和怒骂的声音。
玻璃墙玻璃门兜不住声音中的秘密,楚千淼和办公区的其他人一起,听到一个女人从张腾的办公室发出尖利的痛骂斥责的声音,同时还有她边骂边把拳头或者巴掌殴打在别人皮肉上的声音。
“你个贱人,不要脸,勾引别人老公,和有家有孩子的男人搞破鞋,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你还有脸做律师?你怎么不去死啊你!你勾搭得别人老公家不回老婆不管孩子也不顾,你丧不丧良心啊你?!天天说做项目做项目,真是做项目吗?开房做爱吧你们!做到俩人孩子都有了吧?不要脸!不要脸!!还他妈打算生下来,你们是人吗,是人吗?!活该叫你胎停,这就是你的报应,报应!”
楚千淼听得目瞪口呆,那些话每一句都在冲击她的认知。吃惊之余她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好,她不知道张腾妻子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
有好多同事跑去张腾办公室门口围观。她也赶紧跑过去,帮着疏散围观人群。她轰着人,说:“散了散了,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但越轰人却越多。
楚千淼无奈极了。她想谁家可千万别有点什么懊糟事,一旦有,这些来瞧热闹的都能懊糟上加懊糟,直接把人懊糟死。
轰不动人,她索性看了下办公室里的动静。她看到里面张腾的妻子正在扇成筱冬巴掌,成筱冬丝毫不躲,任她打着。她脸上已经给抓出了好几条血道子,看起来触目惊心。
张腾正在屋里对她妻子喊:“你是不是疯了?胡说八道什么呢?有什么事回家说,在这丢什么人?!”又对成筱冬喊,“你是傻吗,不知道躲?你先出去!”
张腾妻子拦住成筱冬,冲张腾哭着骂:“我胡说八道?用我把证据贴你们公司墙上吗?你现在知道丢人了?你跟她开房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丢人?你骗我你要做项目陪她睡觉睡出事儿来又陪她打胎的,你怎么不觉得丢人?现在知道丢人了,晚了!”
张腾看到门外的楚千淼,冲她大声说:“叫保安!”
楚千淼转身要挤出去叫保安,却被人拉住手腕:“前台已经叫了,你不用去了。”
楚千淼看到抓住她手腕的人是乔志新。他一个合伙人居然大摇大摆来瞧另一个合伙人的热闹,楚千淼想他也真他妈幸灾乐祸得很磊落了呵。
她挣开乔志新的手,推办公室的门,想进去帮个忙,压制一下打斗纠纷。到底是公司,家事闹到这里,不好看。
但她推不开那道门。张腾的妻子应该是从里面锁上了。
她拍门想让张腾过来开。张腾却忙着招架抵挡他老婆对他和成筱冬的殴打。
乔志新站在旁边说风凉话。
“呵!就成筱冬这样的,还有心思说道我,我就知道他们早晚得东窗事发,成天眉来眼去的还以为天衣无缝呢!”
楚千淼瞪着眼睛扭头看他:“乔律请你别胡说八道!现在只是张律妻子一个人在说,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万一是她过度敏感呢?”
乔志新啧了一声,俯身过来,贴着她的耳朵说话。楚千淼怕其他同事听见什么不好的事情,忍住了他这份令人烦躁的狎昵:“千淼啊,你就是太单纯,我怎么会胡说八道呢?他们俩在办公室按捺不住的时候,你没看见,可我撞见了啊!”
楚千淼整个人都是一愣。她扭头看乔志新,看他虽然猥琐兮兮冲她笑着,但不像在说假话。
她脑子里闪过什么。
她刚才进屋去给张腾送文件,看到成筱冬的衣襟时,一愣。她衣襟上别着一枚胸针,是董兰给张腾的那枚。
她又想起之间在打印室,乔志新骚扰她,成筱动进去帮她撑腰说话。当时乔志新对成筱冬冷笑着说:成筱冬管好你自己吧!(47)
然后他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