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发散地聊着天。聊着聊着,崔西杰问了一句公司名字力涯制造的由来。
“这名字挺特别的,听着又不失大气,又透着雅致。”崔西杰笑呵呵地说。
楚千淼发现,其实崔西杰也挺会拍的,他看似在问公司名字的由来,但其实由来是什么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他主要就是想完成“夸”这件事。
但一提起公司名字由来这个话题,本来谈笑风生的钱四季,表情却一下落寞了下去。
楚千淼仿佛观摩到大型拍马屁拍翻车现场。
钱四季的助理柯明军开了腔。柯明军三十五六岁的样子,讲话时轻声细语润物细无声:“其实公司名字取自于我们前董事长夫人的谐音,我们前董事长夫人的名字叫高丽雅,力涯就取自于丽雅。”
楚千淼注意到柯明军给董事长夫人加了个修饰,他用了一个“前”字。她再一扭头,居然意外看到钱四季已经红了眼眶。
柯明军主动给大家解惑:“我们董事长夫人三年前生病去世了。”
大家都沉默下来。气氛一时凝重。
楚千淼看着钱四季红着的眼眶,不由心有戚戚焉。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保养得再好,风霜也已经挤进了他的眼角细纹里。在商场上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世故之心已经快把他磨得浑圆了,可到如今他还能像现在这样真挚地悼念亡妻,很是不容易了。
钱四季用纸巾洇了洇眼角,声音有些哑地说:“不好意思了各位,我有些失态了。我和我夫人感情一向很好,她陪着我白手起家创业,结果我把公司做起来了,她却没享着福。每每这么一想,我这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
助理柯明军在一旁紧跟着说:“我们前董事长夫人,绝对是全国都难得一寻的好女人!”
接下来柯明军告诉大家,钱四季去世的妻子高丽雅到底有多好。
因为身体原因,高丽雅不能怀孕,为了想让钱四季有个孩子留个后,她不惜主动要求离婚。钱四季说什么都不同意,但高丽雅非常坚持,最终钱四季拗不过她,到底离了婚。而离婚之后没三年,高丽雅就生病去世了。柯明军说,就在高丽雅生病期间,她都还在帮钱四季物色着妻子人选,希望自己走后能有人替她把钱四季的饮食起居照顾妥当,让她走也走得安心。但钱四季除了她谁都不要。
后来高丽雅去世了,钱四季每每谈起亡妻,都忍不住要泪湿襟衫。
楚千淼听到这里鼻头莫名跟着发酸。她想钱四季也是个痴情人了。
伤感的话题告一段落,钱四季招呼大家一起喝杯酒。以往楚千淼都是拿可乐或者果汁举杯往前凑,但今天她端起了白酒杯。
她端酒不为别的,只为钱四季和高丽雅的夫妻情深所感动。她想自己没有什么可歌可泣的爱情,但能在别人的爱情里感动一把,也是值得喝杯酒助助兴的。
但随后她就发现喝酒这个东西真的不能主动起头。她这杯白酒主动一喝,后面的一杯杯白酒就蜂拥过来。配着白酒杯的还有一句句不容拒绝的劝酒辞:
“楚经理一看就能喝,来,我敬你这一杯!”
“楚经理喝了董事长和柯助理的酒,我们其他高管的你就不喝了?这可不对哟!”
“楚经理,接下来一段日子大家要为力涯制造上市共同奋斗了,来,为我们后续工作的顺利展开,干一杯!”
……
楚千淼真想把自己的嘴剁了,叫她刚才嘴欠喝白酒。
最后这些敬酒有三分之一她死活推不出去,落进了她的肚子里。剩下三分之二被任炎不着痕迹地给挡过去了。
她揉了揉胃,那里火烧火燎的。她暗暗想,等回了北京她就给任炎做面锦旗去,用以赞颂这位神仙领导的高尚情操。
好不容易散了席,钱四季安排了两台车送项目组成员们去另外的酒店办理入住。
一台车先到,秦谦宇、崔西杰先上了车,刘立峰看着楚千淼满脸泛着桃花红的样儿,连忙跟在秦谦宇身后也上了车。
秦谦宇问他:“你不就爱和任总坐一辆车吗,不等等下一辆?”
刘立峰一脸的嫌弃:“我怕那个女醉鬼借酒装疯又要往我身上呕!”
秦谦宇哈哈地笑起来,三个人在他的笑声中先被载去酒店。
任炎一边等第二辆车一边和钱四季寒暄。助理柯明军接了个电话,而后告诉钱四季,说约好的客户已经到公司了。
任炎赶紧让钱四季先去忙,他和钱四季约定明天一早他和他的员工们正式进场展开工作。钱四季连声说着抱歉失陪,上了他的迈巴赫直奔公司。
只剩下任炎和楚千淼两个人。他们一前一后站在街旁,等着那不知道已经行驶到了哪里的第二辆车。
任炎不动声色地回头打量了一眼楚千淼。
她喝了酒之后,往常白皙的面庞上浮起了淡淡的粉,桃花瓣一样的颜色。眼睛像被水洗过似的,晶亮的,却也带着淡淡一丝无焦的迷离。
他挪开眼神,用后背去对着她。他不敢再多去瞧第二眼。那样面若桃花的姑娘,谁瞧多了,都得把她瞧进心里去。
忽然他听到她吸了下鼻子。于是他又不由自主地转头过去问了句:“感冒了?”
等车时楚千淼兀自被钱四季和高丽雅的爱情故事感动着。由着他们她联想到自己,不由就有点悲春伤秋。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得着个一人心,和他把日子过成个白首不相离。
抬眼看看任炎的背影。他挺拔地站在她眼前。她忽然就觉得完犊子了,这一位把她动心的起点垫得太高,她八成是得不着那个一心人过不成不相离的日子了。
她抽了下鼻子,那是被钱四季和高丽雅感动时,存在鼻子里的存货。
但任炎却忽然一回头,问她:“感冒了?”
她怔了怔,赶紧回答:“没感冒。”
她看到任炎撇了撇一边嘴角,似笑非笑的。
忽然他戏谑地问:“哭了?被感动的?”
楚千淼没说话也没动作,基本等于没回应。
任炎当她是默认,于是微微一皱眉,他声音里的戏谑不见了:“这就被感动了?做项目的时候,实在不适合像你这么感性。”
任炎声音不大,但却说出了掷地有声地效果。
楚千淼没有辩驳。
像他那么理智的人,能指望他对有情人至死不渝的那份感情动容吗?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