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得婉转,那毛东家也是个精明人,当下会意:“生意不成仁义在,胡掌柜不妨直说。”
“俺听闻泉州福船极佳,便有意见识一番。”胡福郎得了赵与莒指点,慢慢说道:“俺寻思着庆元府也是海商云集之所,却未曾见得造福船的”
他话说到一半,便闭嘴不语,但蒲开宗与毛东家却以为猜到了他的用意。宋时海贸繁盛,连带着造船业也兴盛起来,海船之中以“福船”为其翘楚,能造福船者,又以泉州最为有名。
“胡掌柜倒是好心思,若是在庆元府也开上一家造福船的船场,哪有不财源广进的道理”蒲开宗因是介绍的中人,此刻免不了插言调和:“毛东家可有意去庆元府也开上一家”
毛东家笑着摇头:“俺家基业人脉尽在泉州,却那庆元府做甚,便是过江强龙,也压不过庆元府地头蛇”
原本胡福郎说对造船有兴趣,毛东家多少有些不快,毕竟同行是冤家,现在听他说要在庆元府造船,毛东家心便放了下来,说起话也风趣了些。顿了顿,他看着胡福郎笑道:“只是胡掌柜,造船不易,不是随意拉扯上几个人便可凑数的。”
“俺知道,故此来向毛东家请教。”胡福郎道。
毛东家笑了笑,恰巧此时有仆妇送上茶点,他招呼胡福郎与蒲开宗吃,却避而不答胡福郎的问题。胡福郎也不着急,赵与莒给他的交待,原本就说不要急于求成,一年之内能将事情办妥,便是极好的了。
众人又天南海北地说了一番话,胡福郎便起身告辞,毛东家笑着将他送了出来。
“我和毛东家尚有事要说,胡掌柜不妨先走。”见胡福郎望向自己,蒲开宗拱手道。他虽是背了个主簿的官衔,却依旧保有商贾本色,言语之间丝毫不显倨傲。
等胡福郎离开之后,蒲开宗对毛东家道:“这位胡掌柜虽是年轻,倒是个精细人,他方才所说,你是相信与否”
“自是将信将疑。”毛东家摆了摆手:“老蒲,你倒是给俺找来的事端。”
“他家生丝是极好的,你是行家,可曾见过比这更好的么”
毛东家除了造船,也做些替海商收丝的活儿,故此蒲开宗有此说。他捻着须,沉吟了半晌,摇了摇头道:“实在是不曾见过,俺经手的丝中,以他的最为上品。”
“那便是了,若是能从他手中得到那生丝,岂不胜过你每年卖几艘船儿”蒲开宗抚掌道:“休说是你,便是我,也对那生丝动了心。”
“要不你也不会巴巴地拉上俺了。”毛东家打趣道:“不过这胡掌柜甚是精明,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老蒲,你可莫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蒲开宗是出了名的公平交易童叟无欺,好生和他回易,哪用得着糊弄”蒲开宗摇了摇头:“倒是你,我听闻你与胡家又闹了一场”
毛东家嘿嘿冷笑了声,却不接过话题,蒲开宗见他如此谨慎,也便转了话头,二人又谈了会儿生意,毛东家欲留蒲开宗吃饭,蒲开宗婉言拒绝,便也出了毛家船场。
送蒲开宗离去之后,毛东家却见一个心腹在旁似乎有话要说,便道:“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做甚”
“老爷,那个胡家的小子方才在咱们船场门前见到那位胡掌柜,两人说了会儿话便一起离开了。”那个心腹迟疑着道:“他们都姓胡,莫非是同一族人,来赚老爷的”
毛东家脸色立刻就变了,他迟疑了会儿:“你可看清楚了,真是胡家的小子”
“便是烧成灰,小的也认得他,如何会看错”那心腹用力咽了口口水:“老爷,姓胡的对咱们衔恨已久,要不”
“不过是一伙匠人罢了,有甚打紧”毛场主摇了摇头:“就他们老的老少的少,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注2:岳珂岳飞之孙著桯史有“番禹海獠”之载。
注3:蒲开宗便是蒲寿庚之父,约是西元1204年前至泉州,为安溪主簿,此时尚未发家。
注4:毛旭事迹载于宋史阇婆传,为宋时海上巨商,具体时间不察,此为小说家言。
第一卷、朝为田舍郎三十一、春好上
“好一所庄子”
方木匠袖子捋得老高,脸上也尽是汗水,虽说有掩饰不住的倦意,但更多的却是喜悦。
自正月里动工至今,不过两个月的功夫,庄子便已然建成。这其中,方木匠出力甚多。
赵与莒在他身旁点了点头,心中极是满意,不仅在此时条件下能有此速度,更重要的是庄子与他设想的几乎如出一辙。
“大郎,一切就绪,只需择个吉日,便可迁人入住了。”见向来不甚喜怒的赵与莒也展露出欢颜,方木匠在旁边说道。
赵与莒又点了点头,以前他对这个方木匠并不是很满意,手艺粗糙不说,为人也有些虚浮,偶尔会说些怪话儿。不过这次建庄子,却多多有赖于他,他虽然不甚聪明,却有一个好处,便是不会自作主张,赵与莒规定的事情,在别人眼中或许有不尽情理之处,但他却丝毫不改。况且,方木匠自家也知道自家分量,难得赵与莒将事情交与他办,他便兢兢业业不敢怠慢,赵与莒听说他这两个月来,每日里自鸡鸣起便在工地上转悠,一砖一石都唯恐处置不周,这也让赵与莒对他刮目相看。
他不是个好木匠,却是个好包工头。
新建的庄子离郁樟山庄不过千余尺,换算做后世的长度单位,大约就是三百余米,相距不是很远。庄子占地大约有十余亩,被泥土夯实的墙围了起来,庄子因为是依着山势建起的缘故,围墙也是高低起伏,极不规则。庄中主要建筑是南北朝向的两进院子,厢房正房算起来共有十八间屋,赵与莒估摸着平均下来每间屋子约合后世二十余平米。在这两进院子西侧,又有一排土夯的屋子,共是六间。在两进院子的东侧靠着山溪处,又有一排四间,其中两间是极大的,倒有些象是正堂。赵与莒设计时借了山势,故此屋子虽不太符合此时的规则,但看上去也别有风致。
对于新庄子的使用,他早有安排,两进院子一进住男孩一进住女孩,随着他们年龄的增长,无论是从何种考虑,都得将他们分开来。西侧那土夯的六间土夯屋子,四间是留与侍候的下人,赵与莒有心自家中庄客中挑那诚实嘴紧的夫妻住进来,另两间则打通了做厨房用。东侧山溪处,两间极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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