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穆清听得一头雾水。
汪妈妈却皱了皱眉头:“您也犯不着为这事让老爷心里不痛快”
李氏就嗔恼地望了汪妈妈一眼:“我这不是怕他说我针眼大个心吗谁知道,他比我还记恨。”
“您这也不能怪老爷。”汪妈妈给李氏倒了一杯清水,“想当初,老爷被贬那会儿,二老爷生怕受了牵连,前天得到信,第二天就请了族里的长辈分了祖产,等老爷要用钱的时候,他又逼着您低价把田产抵给了他。”说起陈年旧事,汪妈妈和李氏的神色都有些不自然。
这些事,沈穆清却还是头一次听到。
她静静地立在一旁。
李氏接过清水喝了一口。
汪妈妈声音有些哽咽:“别人说,男人是铁打的心。可二太太一个妇道人家,心肠却比男人还狠当年银哥病了,向她借十两银子看病,她都不借要不然,银哥哪能那么小就去了”汪妈妈用帕子擦着眼泪,“如今她家里乱七八糟的,老爷不愿意为她出头,说来说去,老爷还不是在为您争这口气。您去劝老爷管这事,别说是老爷,就是我心里,也过不去”
李氏的眼睛也湿润了:“我哪里不知道。可这些年,二老爷家里不安生,族里的长辈话里都隐隐透着责怪老爷的意思,说是老爷不顾手足之情,没有照顾好二老爷。常言说的好,人言可畏。这次二太太死了,二老爷连信也没给我们报一个。知道的,说我们不晓得,不知道的,说我们眼里早没有了这些乡里乡亲,忘了本哎,以前的事,我们就是再记恨,也没有用,还不如故作大方,算了。”说着,李氏的目光就落在了正立在炕前的沈穆清身上,“我还要为穆清打算打算她总得有个娘家人吧,虽然不指望着太仓那帮人给她长脸,也不能把人都得罪完了,到时候乱嚼舌根子”
汪妈妈苦笑道:“只怕老爷不是那么想的”
“姑娘,老爷最疼你了”李氏打断了汪妈妈的话,笑着对沈穆清道,“夜里风凉,他拗脾气上来了,还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生气。你带着落梅和锦绣去找找,可别让老爷受了寒气。”
李氏这是要把自己支开了好和汪妈妈说着悌己的话而且沈箴这个人虽然身居要职,又年纪一大把了,在李氏面前还的确有点像小孩子似的,好耍娇气有好几次都是自己哄得他开心
沈穆清笑着应了一声,带着落梅和锦绣出门去寻人了。
她先去了大舍住的荣荫堂,没人;后又去了陈姨娘住的恭园,也没人;她想了想,转身去了外院的沈老爷的书屋九思斋。
九思斋是幢只有三间的屋子,四周遍植翠竹。堂屋门上挂着石青色夹锦帘子,横楣挂着黑漆錾银匾额,用行草写着“九思”二字。横楣下是座紫檩木边鸡翅木像牙雕黄榜高中状元游街的六扇屏风,屏风前放着一张万字不断头彭牙四方桌,左右各置一放把搭着猩猩红毯垫的太师椅。
向东望去。梅竹兰落花罩挂着大红罗夹绸幔子,临窗设着镶楠木板的炕,靠墙放着一溜黑漆书柜,密密麻麻地摆着书。屋子中间放着张六足西莲花叠加书案,叠加案上放着甜白花觚,插着各色的菊花,书案上整整齐齐放着文房四宝。
向西望去,十二扇的黑漆透雕碧纱橱把堂屋和西次间隔开的了,一年景的槅扇紧闭。
在九思斋服侍的小厮叫沉香,只有八九岁,跟在沈穆清身后:“姑娘,老爷没来要不,您等等”
九思斋也不在,那在哪里呢
一口气东奔西走的跑了三个地方,绕了沈家大半个园子,沈穆清也有些累了。
她就想到了东次间临窗暖阁里放着的那张滚脚凳觉得腿脚更酸了
“既然李氏有心要避开自己,不如晚些回去”沈穆清思忖着,推开了东次间的碧纱橱:“我在这里歇歇脚”说着进了花梨木透雕槅扇隔成的暖阁,放松了身体窝在墙角的醉翁椅里摇了起来。
对面墙角一盆人高的冬青树,长得郁郁葱葱,碧绿可爱,让人的心情都跟着欢快起来。
实在是个好地方
难怪沈箴闲时喜欢在这里消磨时间。
沉香忙领了锦绣去沏茶。
“可腿太短,不然,这么躺着,在滚脚凳上搓搓脚,不知道多舒服”沈穆清叹息着,落梅听了,掩嘴而笑:“姑娘等会,我找个小杌子来,把这滚脚放上去,一样能用。”
“是个好主意”沈穆清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去找找看。”
落梅在屋子里找了一圈,硬是没找到高度合适的小杌子:“我去旁边小跨院看看。”
小跨院住的都是沈家有头有脸的管事,并不复杂。沈穆清同意了,落梅应声而去。待屋里没有了人,沈穆清又有些后悔,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就是落梅找了高度合适的杌子来,自己也要回朝熙堂了。最好的办法是把这滚脚凳搬到自己屋里去,或是照着让管事们给买一个回来
她正在那里胡思乱想,就听见堂屋传来撩帘的声音,好像有人走了进来。
脚步声很沉重,不像是只一个人肯定不是落梅或是沉香锦绣。
沈穆清正思忖着,来人已沉声道:“把门关了,任何人不准进来。”
她听得分明,那是沈箴的声音。
自己找了一大圈,终于把人给找到了
沈穆清有些惊喜地坐起身来,想要打声招呼,却听见沈箴再一次开口:“谁要敢靠近,给我乱棍打死。”他一向清朗温和的声音里,竟然带了几份杀气。
随着小厮们惶恐地应答,门“吱呀”一声被关上了。
沈穆清怔愣。
沈箴在她的面前一向是和蔼可亲的这种说话的口气,沈穆清还是第一次听到。
她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来。
也就这一会的功夫,屋子里响起一个低沉而略带几份慵懒的声音:“这样看来,事情果如我们所料的一样了”
这独特的嗓音,沈穆清听了五年,也很熟悉。
那是闵先生的声音。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碰到一起了。听这口气,分明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要商量难怪两人平常如忘年交般的称兄道弟的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自己到底是出去还是不出去呢
沈穆清犹豫着,就听见沈箴道:“太后为了不让消息走漏,没再让太医院的太医瞧病,秘密招了医婆进宫”随着说话的声音渐行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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