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还记得吗”
“我记得。那又如何”赵明韬面无表情,右手放在几上的玛瑙石摆件上来回摩挲,试图借助玛瑙石的冰凉平息他心中一阵高过一阵的怒火。李锦偷眼看着他的模样,知道自己成功地挑起了他对三爷和王妃的仇恨,暗自祈祷自己能因此而逃过去这一次失职之过。
“和夏老爷夫妇密谈的那人是三爷和王妃的人,当时因怕夏家中了三爷的计,来找爷的麻烦,对爷不利,所以爷命属下撤回了安排在夏府的人手。后来夏二小姐一直半死不活的,三爷那边动作又多,人手不够,夏树淮夫妇防范得也特别严密,爷好长时间没过问,也没特意吩咐,属下就不敢自作主张派人去,只怕又引起王妃和三爷的注意,从而惹出更多的麻烦来。至于欧家提亲,您也知道,这些世家老爷们的臭规矩,用的媒人也是深得信任,极有口碑的,事情没成之前,只有极少数几个人知道,根本不会传出去。这件事情,就连夏夫人的娘家宣府也是不知道的。”
李锦也立下过不少功劳,况且这事儿他认为不能怪他,言语中便有几分为自己辩白的意思在里面。更何况,欧四少和夏瑞熙这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任谁也不会料到居然会有人想把他二人拴在一起去。
赵明韬的面色越来越白,渐渐又泛起红来,等大汉说完,他笑了笑,慢慢地说:“你是说,这其实不是你的错,都是爷的错怪人要死了,爷也没有再吩咐你看好了夏府怪老三和那个女人动作太多,你人手不够也怪夏树淮防范太严密,所以你才时不时地派个人去夏府瞅一眼,不管真假随便弄点消息回来吱一声,敷衍我了事欧家去提亲了,夏家也把欧四少的庚帖留了下来,我却什么都不知道也是因为老爷们爱面子,没把这事儿嚷嚷得所有人都知道所以你才不知道”
李锦听见他的质问,心知不妙,嘶声道:“请爷明鉴,属下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你的意思是,爷的耳朵不好,理解力也不行,又错会了你的意思”赵明韬还是轻轻笑着,右手却抓起了玛瑙石摆件,狠狠地砸在了李锦的头上。
玛瑙石撞上李锦的头,又跌落在青砖地面上,一声脆响之后,碎成了晶莹美丽的彩色碎片,李锦惨呼一声,按住了头上的伤口。温热黏稠的血液顺着他的指缝淌下来,嘀嘀嗒嗒滴落在地,溅成一朵越来越大的血花。李锦看着那越来越多,仿佛永远也止不住的血,翻翻白眼,低低呻吟一声晕死过去。
听见响动,有几个下人探头探脑地从门外看过来,待看清了屋内情形,一时面如土色,齐齐往后缩。不多时,一名锦衣大汉小跑而来停在门口行了个半跪礼,“属下参见公子。”
赵明韬没事一样从袖子里取出一方雪白柔软的丝帕,擦了擦手指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头也不抬,温和地说:“李钺,你来啦你看看你这好弟弟,做不好事情,还居然敢和我顶嘴呢。你,你平时是怎么教他做事的看来爷平时对你兄弟二人还是不够好啊。”
被唤作李钺的锦衣大汉正是在桃花林中一直陪伴在赵明韬身旁,与他讨论夏瑞熙的锦衣大汉。他一直以来都深得赵明韬信任重用,此时却因为自家弟弟的失误而被骂,又见弟弟被打成这个样子,脸色颇有些难看不安。一声不吭走上前去,对着赵明韬使劲磕了三个响头:“爷,都是属下的错,属下管教无方,请爷责罚。只求爷看在他对爷忠心的份上,免了他的差事,饶他一命。”
赵明韬点点头:“爷向来赏罚分明,你平时做事还不错,看在你的面子,姑且饶了他这一次。这个差事他不合适再干了,就让他回去守庄子吧。”
李钺低低应了一声,磕头谢恩之后才敢让人来把自家弟弟抬下去治伤。弟弟昏迷不醒,他心急如焚却不敢跟了去,只小心翼翼跟在赵明韬身后着意伺候。
赵明韬慢条斯理地喝了一钟热茶,和颜悦色地道:“方才我还忘了问李锦,夏树淮带两个女儿进京,真的如他所说,是他妹子思念侄女,带女儿去瞧姑妈的吗”
李钺脸白了白,底气有些不足,到底不敢说假话:“夏家对外是这样说的。”
“那欧家为何上门提亲,最后这事儿为何没有结尾,你又知道多少”
李钺的额头渗出汗来,结结巴巴地说:“好像是欧二夫人觉得夏二小姐率性天真,有文采,本性好。她在宣家的寿宴上就是这么说的。”
赵明韬阴沉沉地瞪着李钺看了足足有半柱香的功夫,咬牙切齿地说:“她率性天真倒不假,可是有文采这话不是睁着眼睛骗人的吗你倒信了他家对外是这样说的好像是原来你弟弟就是和你学的,真真是一对好兄弟。”听说欧家上门去提亲,夏瑞熙又彻底忘了他,赵明韬今日心情特别糟糕,就连平时的温润平和也维持不下去了。
李钺吓得不轻,忙又跪了下去,“爷,属下这就去查,请爷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赵明韬闭上眼:“李钺,你跟着我已是十多年了。你要明白,咱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老三的脾气你最清楚,他恨你入骨,爷要真是倒了霉,你的下场只会比爷还惨。”
李钺敛容屏气,打起十二分精神,郑重其事地说:“爷,属下知道了。一定不会再让爷失望。”
赵明韬这才微微露出点笑容来:“先前我下手重了些,但愿莫要把李锦伤得太重才好。去领二十两银子给他治伤吧,就让他留在此地疗伤,等伤好些了,再回西京。”
李钺感激地谢恩,自去安排人手重新调查夏家的事情,务必要把夏家芝麻绿豆大小的事情都翻个底朝天。
天色渐渐暗下来,一声惊雷,几缕凉风过后,春雨淅淅沥沥的下起来,泥土的清新味弥漫了整间屋子。赵明韬躺在躺椅上,半闭着眼睛,贪婪地嗅着这清新的味道,脑海深处浮现出一张清新灿烂,不含任何杂质的笑容来。
门口传来一声轻响,穿着华丽长裙的侍女半蹲行礼:“爷,奴婢点灯传膳”赵明韬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出去。”侍女应了一声,又不放心地问:“爷,下雨了,风凉,奴婢关上窗子”
“出去。”赵明韬看着廊前随着夜风飘摇不定的灯笼,思绪飘到了远处。
他的父亲寿王本是今上的同母兄弟,自小深得宠爱,虽未继承大统,却得到了在西京这个富庶之地开府的殊荣。圣眷最隆,他却很低调,做人做事循规蹈矩,务求无功无过。
他的母亲是寿王已故的结发妻子,他是嫡长子,按理继承爵位的人应该是他。可是母亲死得那么早,那个女人年轻貌美,手段老到,从进门那日起就夺走了父亲对他的关注,她生出的儿子他的三弟赵明怀更是夺走了属于他的全部光芒。这对母子夺走了他的父亲不说,还妄想夺走原本属于他的一切,他怎么能答应
幸好,要承爵,并不是父亲一个人说了算。还需要京里的贵人点头才算数,可是要讨贵人的好,太不容易了,他要钱,还需要人。要是有了夏树淮的钱和宣家鸿麓书院的人脉,他还有什么不能做到的钱,他不要太多,只要夏家的一半就够了,如果夏树淮不讨厌他,那该有多好赵明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要活下去,还要活好了,可真难啊。
gu903();第十一章模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