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太娇惯着她。”
徐家老爷子坐在堂上对儿媳说道。
“你莫太惯她,就该叫她吃吃苦,才会知道惜福。”
就像牲口棚的牲口,得常年抽打,才知道低头。
从那以后,徐玉的好待遇便被亲爹爹收回了。
她像是丫鬟一样,反倒得瘸着腿来伺候床上的侄女。
只有这样才能不挨打,才能换得衣食。
当然,裹脚还是要裹的。
又熬过了试紧的两月,女孩们绣鞋中的小脚才刚刚成形,距离三寸金莲差了老远。
仍需裹尖、裹瘦、裹弯三个环节。
裹尖就是裹脚趾,将四个蜷曲的脚趾向着内侧勒,由脚底心向下,朝着脚后跟挪。
让脚指头有序的挨在一块,以免裹好后脚趾挤在一起,脚尖太粗。
徐玉换上小小的木头底尖尖鞋。
每日给床上的侄女端茶送水,步步都是磋磨。
她嫂子有时心软,有心关照,却都被徐玉的父兄阻拦呵斥。
“玉不琢不成器,便该让她收收性子。”
有了大人的态度,连带着床上的徐芸,都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对啊,她们都是为了不成器的小姑姑好。
又是三月过去,夏婶来了一次。
开始给两个女孩裹瘦。
裹瘦就是裹脚头,把小趾骨向下向内推蜷至脚心,用力的凹下去,在用裹布勒紧。
裹到第三、四、五个脚趾紧挨着脚掌心,才算完满。
其中过程,好似快又好似慢。
宫战糊里糊涂,已经忘了自己困在这小小的身体里多少时日。
最终,在过年前终于到了最后阶段——裹弯。
裹弯又叫裹脚面。
要在脚底掌心裹出一道凹陷,凹陷越深,脚掌弯折的程度越厉害。
裹到脚背折成两段,前脚跟靠着后脚掌。
中间一条深深的肉缝,脚背拢成高高的坡,整体呈蹄状。
夏婶在徐玉的裹脚布上,缝下最后一针。
或许是看她瘦成了一把柴,夏婶动了点恻隐之心。
在回报时,对徐家老爷子道:“您家阿玉,底子好,只要坚持过了这最后阶段,最后一定漂亮得很。”
听了这话,徐家老爷子面上的沟壑才舒展了些。
在年节时特别允许徐玉搬回了原来的房间。
这时,距离徐玉裹脚已过了将近一年零两个月。
她已经是快来葵水的半大女孩了。
搬离了藏着耗子的柴房,回到房间。
夜间徐玉摇摇晃晃去端水洗脚。
一圈一圈地解开裹脚布,撕下与伤口粘连的最里层,看着一片溃烂血肉模糊的脚。
大颗大颗眼泪砸进了洗脚盆的水里。
徐玉看着浑浊洗脚水中,自己模糊不清的脸,捂着嘴抽泣。
“娘,我变成怪物了。”
“再也不能好好走路。”
从小没了娘的女孩子,偷偷躲在房中哭。
她其实已经记不得娘是什么模样,她只是觉得,要是娘在说不得是会心疼她的。
房中女孩捂在嘴里的哭声,闷在屋中。
哭完了,便又重给脚撒上药粉,一圈一圈的裹起。
她终究再也不敢反抗。
被困在徐玉怀中的宫战,长长叹了口气。
不知为谁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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