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退开,再抬眼看,坐在神龛的泥塑雕像已失了灵性,再与普通的泥雕无异。
上完香,沾了社祭的香火气。
田齐几人在村长的带领下,继续朝村中走。
直走到一处临水的小院方才停下。
江南篱笆小院,院门矮小,田齐一眼看见院中洗晒晾衣的女人。
她正拆洗一家老小的衣裳被褥。
洗过的衣裳晾满院子。
女人的腰不自然地弓着,一看看去,就是一个常年辛苦劳作的女人。
村长指着那个女人,对田齐道:“大人,那个就是莲娘。”
田齐点了点头,侧身撩开马车的帘子。
三个小孩挤在车里。
两个男孩稍大,身上衣裳和脸色都好很多。
远远地看见他们的娘亲,两个孩子不敢上前,也不知是没认出来,还是受了王家老虔婆的影响。
倒是最小的女孩,一下跃下马车。
跌跌撞撞地跑去,一边哭一边喊着娘。
洗晒衣裳的莲娘听见声音抬起头,她的脸上满是风霜。
只看脸竟已经像是年过四旬的老妇人。
她侧头仔细辨认了一下,面上大惊,急忙绕过晒衣架子。
正好看见许久未见的女儿跑来。
她心中又惊又怕,蹲下接过女儿在怀中,急声问道:“囡囡怎么在这?你、你奶奶将你赶出来了?”
问话时,女人脸上闪过一丝绝望。
女孩年纪小,只知道伏在娘亲怀里哭。
吚吚呜呜说了两句话,也说不清楚。
莲娘急忙低头检查怀中的女孩。
轻轻拉开袖子,就看见上面青紫的掐痕,还有一双干黑干活的小手。
一时间她悲从心来。
恨极王家老虔婆狠辣,也悲自己无能。
她被休弃回家已是惹得无数闲话。
寄人篱下的日子,若是再添一个女儿,母女两将是何等境遇。
她心口揪着疼,却还是安慰道:“囡囡别哭,你是怎么一个人找来的?你饿不饿?”
莲娘没问两个儿子,倒不是她狠心。
只因她很清楚,两个儿子是王家老虔婆的眼珠子心头肉,断舍不得赶出门来。
莲娘心中悲苦,却还是耐心哄着。
田齐看车里两个怯生生的男孩,莫名心头火气。
探手一左一右拎下来,正想责骂。
最大的那个孩子仰头问道:“大叔,那是我们娘亲吗?”
“奶奶不是说,娘亲跑了不要我们了吗?”
田齐一怔,咽下欲骂出口的话,叹了口气:“你们娘亲没做坏事,也没不要你们。”
“做坏事的,是你们奶奶!”
田齐话音未落,两个男孩也窜了出去。
不一会远处传来母子四人的哭声。
待他们哭了一会,田齐正欲上前。
从莲娘娘家,走出一个青衣汉子。
这汉子满脸络腮胡,腰间系着一根黄条带,袒露前胸,露出大片刺青。
职业一眼就能望穿——大景特产喇唬。
这汉子出门来便骂:“嚎丧呢?”
他满身酒气,步履蹒跚,双眼是宿醉后的通红。
骂人时满嘴酒气,十分不积德:“莲娘,你带着这几个小崽子哭什么丧?”
一边骂一边举起砂锅大的拳头。
莲娘忙护着三个孩子,用瘦弱的背脊迎接拳头,嘴里不停道:“兄长别气,我马上带他们走远点。”
这男人却是不管不顾,拳头挥下的同时嘴里道:“都是你这破家丧门星,害老子。”
他骂着,竟是拳头又加了几分力道。
不知的还以为是什么生死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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