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还在不停地搓,就像冬天冻了手搓手取暖一般。这时见着张问,脸上一喜,奔过来说道:“大人,这太阳都上三竿了,您怎么才来啊大人”
张问见到他的模样,问道:“出了什么事儿我昨天刚刚上任,舟马劳顿,迟了一会儿,有何不可”
“清吏司来人了,就是个书吏,可尾巴都翘天上去了,不就是有户部郎中的印信么,娘的,狗仗人势”
“户部郎中杨洛他派人来做什么,刚刚我见你不是很急吗有啥事,痛快点说出来。”张问一边走,一边说,“黄先生、有我的荐书那位,来了么”
陈安上个子矮,腿短,小跑了一阵跟上张问,说道:“来了,正在签押房。杨大人派人来,催办盐改,没见着大人,说要告一状。他问咱们要盐改的具体方略,下官怎么能说还没开始办呢下官就说,方略在大人那里,一会差人送过去。那狗屁书吏在这里指手画脚许久才走。”
张问走进签押房,见陈安上还跟着,张问便回头道:“陈大人熟悉环境,把衙门里的事儿理顺一些,免得上边的人找茬。”陈安上面上有些失落表情,只得作了一揖转身离开。
黄仁直见张问进来,放下手里的茶杯,摸着胡须笑道:“大人来得可早哇。”
张问走到正座上坐下,皂隶端茶上来,张问等皂隶出去之后才小声道:“昨儿醉得不轻,现在还头疼,在那些人面前可不敢说。黄先生好酒量。刚一到衙门,就听那陈大人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烦事,还顺带听他发了一顿牢骚。”
黄仁直端坐在椅子上,又半眯起眼睛摸着胡须玩。张问顺手翻看着公案上,从总铺送过来的来往公文,和下边各房递报的账目,该用印的用印,不用印的丢在一边了事。
“大人这回做提举,比在上虞做知县要上手快些,底下的人没那么刁钻。老夫查过了,陈安上家境贫寒,是个孝子,没有什么背景,人也还过得去。老夫来的时候,他见了大人的荐书,应酬得热情,可见是有心依附大人的。”
张问哦了一声,继续干自己的活。黄仁直呆坐了一会,又说道:“清吏司怎么应付,大人一点也不急么人家把大人弄到这位置上,就盼着您做点事。”
“一会得去清吏司一趟,看看他们说什么。黄先生有什么建议”
黄仁直道:“盐改显然是办不成的,可非得要让办要办很简单,下个公文,通知有司衙门和盐场实行开中纳米,定个期限,暂时依然发售盐引;到了期限,便停止发售盐引,只能通过纳米凭证领受盐引。按章程这么办就行了不过还得顺带办两件事,一是立刻打击私盐,表明态度,二是严查外省食盐流入。”
张问沉思了许久,这事看似简单,手里有权,有户部明文,一道公文就可以办了。可明显商人们不愿意大老远去送粮,一则这样延长了资金周转周期,二则路途损耗不可估量,赚赔风险很大。等商人们手里的盐引用完了,可盐巴是必需品,繁华的浙江,人口密集,酒楼饭馆不计其数,没盐怎么行带来的直接后果,盐价暴涨,还有什么后果天知道。
浙党的目的,当然不是想让张问渎职问罪,张问还没能被别人看上眼。可张问不能抵制盐改,如果流露出不满,到时候就会被顺带牵连进去,所以他决定要支持盐改,以后也好推卸责任。
准备妥当,张问便命书吏起草了方案,收拾了一番,带着方案去户部清吏司官员驻扎之处。浙党的代表、杨镐的弟弟杨洛是户部郎中;清吏司还有东林的王化贞是户部主事。张问先看看他们怎么出招,然后等左光斗和王化贞有什么暗示。
第二折浙江政略
段七增印
张问去见户部的人,却吃了个闭门羹,人说杨洛不在,只收了张问的盐改方略。张问在门口踱了几步,也不能这样找王化贞,因为浙党的人现在还以为张问已经和东林的人翻脸,直接去找王化贞,就暴露自己的阵营了。
一旦知道张问还和东林一个鼻孔出气,说不定他那提举的椅子还没坐热,又要变成被攻讦的对象。
张问白跑了一趟,有些疑惑地回了盐课提举司衙门,陈安上拿着一张纸走进签押房,放到公案上,说道:“大人,开中纳米的官报,书吏已经拟好了。”
“哦。”张问打开印匣,将手放到印上时,总觉得不对劲,又将手缩了回来,“别急,等等上边的回复,一旦发了官报,有窝引的商人获知确切消息,定然会抢购盐引,囤积食盐坐等盐价上扬,要慎重。”
“是、大人说的是。”陈安上会意,既然有上面的人下来,提举司犯不着自己扛任何责任,还是等上边的指示为好。陈安上也心知肚明,这盐改要成功几乎没有可能。
张问总觉得事情蹊跷,可能是去找杨洛没见着人的原因,让他产生了一种直觉。杨洛既然身负浙党重托,这会儿正是办公时间,跑到哪里去了
这时候户部分司里,杨洛正躺在后堂的木塌有一声没一声地哎哟呻吟,只见他是个络腮胡的黑脸大汉,穿着青色官袍,户部郎中是正五品,只比张问大一级,但是他是中央的人,代表的是户部。
杨洛咬着牙,一边叫唤一边喘气,脑袋上已经插满了针,一个郎中正站在塌前,左手小心撩着右边的袖子,右手拿着一枚针轻轻插在杨洛的头发里,慢慢捏着旋转。
旁边的板凳上坐着一个身宽体胖的中年人,耳大五官端正,正是王化贞,他疑惑地看着杨洛道:“杨大人,您好些了么”
杨洛停止叫唤,闭上眼睛躺着,也不答话。王化贞欠了欠身,看了一眼杨洛那张黑脸,脸太黑,根本看不见脸色,王化贞又转头看向郎中,郎中道:“王大人请放心,杨大人白日突发头疼,是乃阳症,肝阳上亢,肝火肝风,老夫针灸之后,只需用药调养,半月便可痊愈。”
这时候杨洛睁开眼睛,挣扎着要坐了起来,郎中忙帮了把手,说道:“杨大人要注意休息,不可操劳费心。”
杨洛满头的针,黑脑袋像个刺猬一般,唉地叹了声气,说道:“我也想省心,可现在不仅部堂、中丞关心这里的事,整个户部都指着咱们把事儿办好,我能省心吗”
他是说给旁边的王化贞听的,意思是总督、巡抚、户部,都是咱们浙党的人,你们省点心磕头认输吧。
王化贞脸色一变,心道老子是吓大的吗,口气不善道:“改洪武法,根本就不可能别说是杨大人,就是首辅来也没办法”
杨洛看向郎中道:“针可以取了吗”岔开话题,心道:你王化贞除了牛轰轰说大话,还会什么居然把首辅方从哲也搬出来轻辱一番,首辅招你惹你了东林党就是嘴贱。
“大人您坐着别动。”郎中听出他们对话的口气不善,加上本来就判断出这杨大人多半就是装痛,就想把针快些拔了,好尽早离开这是非地。
杨洛又看向门口,问门口的皂隶道:“刚才你进来禀报何事”
皂隶躬身道:“回大人话,盐课提举司提举张大人刚刚求见大人,小的们见大人身体不适,就寻了个借口说大人不在司里。”
“哦,他有什么事儿吗”
gu903();皂隶走上来,将手里的卷宗双手呈到杨洛面前,“张大人是送方略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