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爱应该是一件很珍贵的东西。”他其实很想找个人倾述,但是又不知从何说起、不知别人听不听的懂,于是只得作罢。
他从窗户里看出去,院子里漆黑一片。但是他知道那里有一口枯井,现在已经用石板盖上了,他的表妹小绾就是死在那口井里面。
张问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默然无语,心里没啥感觉,伤心、心痛等等都离他远去了。
秦玉莲见张问煞白的一张脸,很深沉的样子,就忍不住问道:“张大人是不是有辅佐明君、澄清海内的大抱负”
秦玉莲听戏文里,说到名垂青史的人物,比如诸葛孔明那些人,都是以辅佐明君成就功业为己任;所以秦玉莲认为张问也是这样的抱负。
却不料张问说道:“没有。”
秦玉莲不解地说道:“可玉莲总觉得张大人是要做大事的人,大人何以”
张问又想起那本大明日记上记录的大明终被蛮夷统治的事,他就说道:“海内无法澄清如果硬说有什么正治抱负的话,我想看到汉家礼乐长远流传;想让这个世道,不再是权最大、而是理最大。”
后面那一条,是因为小绾张问才加上去的。如果理最大,小绾有什么道理被人强夺逼死但是,现实是权势比理大,所以小绾死得很合理。
张问道:“可是,我找不到实现这两个抱负的方法,所以就无从做起,只能明则保身,费尽心思,只为了权势利禄。”
秦玉莲听罢一笑,红红的瓜子脸蛋上露出两个酒窝,说道:“大人一定能找到办法的。玉莲知道张大人是最厉害的。”
张问看了秦玉莲的胸部一眼,心道:我和她说这些有什么用,反正她又不懂。
张问的正治理想、也就是目的,到现在他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方向,就是刚才他无意间说出来的两条:一是光大华夏文明,避免被蛮夷统治;二是实现理比权大的社会体制。
但是他无法找到方法。别说是实现长远正治抱负的方法,就连怎么渡过眼前难关的方法他都没有找到。
张问从秦玉莲房里出来,寻到那口枯井,坐在上面的石板上,仰头看着满天的星星。井上的石板冰冷,就像周围的空气一样冷。
他胡思乱想了一阵,关于理和权的飘渺问题,又回到眼前的事。显然现在权比理大,所以在辽东的功过事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朝中谁能为自己说话朝中目前大致有东林党和阉党两个派系,东林党张问不愿意加入,就剩下阉党,偏生得罪了魏忠贤,这不是左右无路了么
就在这时,张问突然想起,客氏和魏忠贤不就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人
第四折众里寻它千百度
段八花灯
没有在冬天一动不动地坐过整个晚上的人,不会知道冬天的夜晚有多寒冷。张问就一动不动地在井盖石板上坐了整个晚上,直到公鸡打鸣的时候,他才觉察过来,顿时觉得浑身冰凉刺骨,他现在只想到温暖的被窝,就像一个饿了三天三夜的只想到食物。
整个晚上,他在半醒半梦之间,恍惚、失神。他想了很多事,有往事的甜蜜、也有沉重。想得最多的,还是正治理想,或者说是梦想、目的。他现在确实需要一个梦想;荣华富贵都已经尝到了、欲望也感受了,只剩一颗麻木的心、又不甘心混日子,他要一个支撑点。
其实他更愿意回忆过去和小绾的日子,只是有些东西,一旦过去,就只剩下回忆。
他的内心很寂寞、很孤单,这种孤单让他精神恍惚、几欲疯狂,甚至畸形。他找不到出口,所以需要一件东西沉迷,沉迷在里面,很美、很虚幻。这样一件可以刺激起麻木之心的东西,除了梦想,还能有什么呢理想主义者,常常就是在精神的折磨中诞生的。
张问默默站起身,径直从内院的月洞门进去,门口站着刚个穿着黑色武服的侍卫。张问从门里进去时,对那两个侍卫说道:“叫人看看我房里的火盆熄了没有,熄了的话叫人升火。”
侍卫拱手道:“是,东家。”她们也是在这里站了半个晚上,不过可以左右走动,却比一动不动坐着要耐冻一些。
张问进了内院,就在这时,淡妆正巧到门口,门口的侍卫就说道:“淡妆姐姐,东家要找人加火盆,你进去看看吧。”
淡妆是从沈碧瑶那边过来的婢女,她的眉毛很浓、睫毛很长,头发的青丝也很浓密,毛发很发达的样子;皮肤紧致,泛着着朝阳的流光,身体看起来很健康。淡妆听到女侍卫的话,就点点头嗯了一声,走进院子去干活儿。
这时她听见后面那两个女侍卫的侍卫的声音,只听其中一个道:“东家在井盖上坐一晚上了,这会儿总算是知道天冷。”
另一个道:“东家为什么会在井盖上坐一晚上”
刚才那个声音又道:“听曹管家说,东家的表妹就死在里面。”
“你可别吓我,咱们这个月都是值夜班的。”
“有什么好吓人,你不觉得东家其实很痴情么”
淡妆听着她们的话,心里怔了怔。她原本对以前张问毫无征兆就夺走了她的贞操有些怨恨,这会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其实她们都不能理解张问。
淡妆走到东厢房,见张问正坐在火盆旁边烤火,里面还有火星子,淡妆就急忙拿了铲子加炭。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张问身上发抖,他的手伸在火盆上方,正低头想着什么事。
过了许久,张问突然抬起头来,吓了淡妆一跳。她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一般,把木炭撒得满地都是,她想道歉、以为张问会责骂她,但是张问好像根本就没有看见,只说道:“若花,你去把曹安叫过来。”
“是。”淡妆应了一声,又忍不住道,“东家,奴婢是淡妆。”
gu903();这种感觉让淡妆心里很堵,她更愿意张问责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