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体乾走上前来,朗声道:“皇上遗诏。”他拖长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众人伏着身子静静地听着,没有人说话,只有偶尔的一声轻轻咳嗽。
“朕以皇长孙入继大统,获奉宗庙三年有余盖有长子朱慈炅延续皇家正脉,宜上遵祖训,下顺群情,即皇帝位”
王体乾停顿换气的时候,“皇帝位”三个字的回音响彻乾清宫大殿,在高大的房梁之间回荡余音缭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自有始皇帝一统九州、扫荡八荒以来,皇帝就是人间至高无上的存在,皇权所及之处,鞭笞天下,征伐四方。即皇帝位这几个字,让王体乾那庄严的腔调、充分地咏出了气势。
“皇上啊”突然人群中一人仰头大哭。大臣们没有一个是傻子,朱慈炅即皇帝位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其中有个不怕死的官员开始嗷淘大哭。
王体乾目不斜视,连看也不看那人一眼,继续念道:“因其年幼,内事托皇后张嫣,勉修令德,勿遇毁伤;外事以武英殿大学士张问,辅佐幼主治理朝政”
读罢遗诏,张问带头叩头道:“臣等谨遵皇上诏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张问身边的一干大臣齐呼“吾皇万岁”。
那个大哭的官员突地站了起来,众人都看了过去,只见是个穿着青袍的官员四品以下的。真正那些锦衣玉食、肥得流油的王公大臣连屁都没放一个。
“这是篡位这是专权这是我大明的灾难,是天下祸乱之始”那官员红着眼睛,不顾死活地大声嚷嚷道,“诸位同僚,身披圆领,食国家俸禄,今日我等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庙堂上安静极了,没有人站起来附和他大家都很现实,不管这份遗诏是怎么来的,它不幸地当众读了出来,有有皇后在场、有内阁首辅在场、有大功大臣在场,它就是合法的诏书,在这种时候、在东厂锦衣卫宫廷禁卫京营三大营的面前,此时此地反抗它,才是真正的谋逆大罪。
“哈哈”那青袍官员仰头大笑,指着伏在地板上的人群,狂笑道,“大明社稷糜烂了你们我们汉族的脊梁断了”
“没有”就在这时,张问站了起来,长袍无风而动,官袍的长袖随手而舞,他指着那官员怒道:“我告诉你,我明白清楚地告诉你,大明的脊梁没有断,汉家的龙权永照万邦我们要革新,我们要进取”
张问转过,面对大殿上的大臣,张开双臂,高声说道:“重组三党,澄清朝廷收拢人心革新财政,充实国库内教化天下,外征伐蛮夷;布王道于海内,扬国威于四方辅佐新君,中兴大明,愿与诸位共勉”
内阁部堂一派的官员原本就站在张问的阵营,这时受了煽动,纷纷慷慨高呼:“重组三党,收拢人心,革新朝政,中兴大明”
反对张问的那些王公大臣只是冷眼旁观。倒是御座旁边侍立在皇后身边的遂平公主,看着张问慷慨激昂的样子,她的眼神有些迷离起来。
朱徽婧那颗年轻的女孩心,被张问给刺激得砰砰直跳,她的整颗心都在张问的身上。她又有些伤感,因为张问连正眼都没看过她一眼,或许张问根本不知道朱徽婧在乾清宫,他的全部心思都在庙堂上。
张问关心着上下五千年,而她,只关心他。
庙堂高高,纵然是站满了人,仍显空旷。人们有的在狂热地支持张问,有的怀着愤怒和怨毒忍在心头。而张问,他说重组三党、他说革新财政好像是他提出的执政纲领,实际上根本就不是。他根本就不认为略微改良有任何效果,他心里有一剂猛药,但是不能说出来,这时候说出来,恐怕所有人都不会支持他了,他立刻就会变成孤独的一个人奋战。
一剂猛药,要参着鲜血喝下去,会死很多人张问的心里品尝着那一剂猛药,默然无语,那是毒药还是良药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品尝着它的血腥与苦楚,却欲罢不能。
慷慨激昂的话在乾清宫的房梁之间回荡,张问此时却有些恍惚,他品尝心里的药,生命仿佛已经不重要了,连他自己的性命仿佛都不重要了。
这时王体乾盯着那个发狂的青袍官员呵斥道:“公然抗旨、不忠不孝,满口胡言、妖言惑众,你眼里还有国法吗你可知罪”
青袍官员笑道:“杀吧来呀把我的头颅挂到午门上面,让我看看乱贼是怎么进皇城的”
王体乾看向张嫣。张嫣冷着一张脸,在她示意王体乾念遗诏的那一刻,她就感觉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自己了。她冷冷说道:“按国法治罪。”
王体乾听罢转身面对大殿喊道:“着锦衣卫拿掷殿下,斩族人流三千里”
几个锦衣卫侍卫冲上去,将那官员按翻在地,摘去了他头上的乌纱帽,扔在地上,将他拖了出去。那官员犹自大喊大叫。
张问默默地站在大殿中,看着那官员被人拉下去。流血了,但是他明白真正的流血还没有开始。
那官员的喊叫声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高楼大殿的暮色之中,乾清宫大殿上噤若寒蝉。这时张嫣缓缓说道:“今天太晚了,就到这里吧,诸位宗人、大臣先回去,明日大朝。”
人们重新伏倒在地行大礼。张嫣从御座上站起来,缓缓从上面走下去,待她的窈窕消失在乾清宫时,众人才从地上爬起来,纷纷向殿门走去,有的在叹气,有的在议论。
张嫣刚走出去,突然就捂住胸口弯下了腰喘息不已。
“皇后娘娘”朱徽婧和周围的宫女急忙扶住她,“叫御医”
张嫣皱眉低着头,举起一只手,喘息道:“别,别惊动其他人了,一会就好。”她不知什么时候唠下的哮喘病,一紧张就呼吸困难。
“来人去传张问到坤宁来。”
她的紧张与无助,让她突然很想见到张问,她想每时每刻都和他在一起。不幸的是传旨的太监回来说道:“禀皇后娘娘,张阁老说,夜太深了,请皇后娘娘早些休息,他就在内阁衙门里,不出紫禁城。”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见他”张嫣皱眉道,“起驾,去内阁衙门。”
张嫣初步尝到了权力带来的好处,很多时候简直可以为所欲为,比如现在,她想去哪就去哪,没人有权力拦她。
她坐着御辇到达内阁衙门时,里面的皂隶吏员急忙开大门跪迎。
“皇后娘娘驾到”吏员高声喊了一句。
不多一会,就见张问和王体乾从里边小跑了出来,拜道在石板上迎接皇后张嫣。张嫣看了一眼王体乾,说道:“王体乾,你倒是跑得勤啊。”
王体乾叩头道:“回娘娘,奴婢正和张阁老商议一些国事。”这时候的王体乾倒是毫不避嫌,什么内外臣勾结的忌讳在皇帝昏迷不醒之后已经不存在了。王体乾勾结张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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