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一切力量才堵住了缺口,百姓用草袋盛土填障,修补城墙,这才勉强支撑了下来。
商凌几天几夜没合眼了,他循着炮声极目看向天边,却什么也没看见。
梁师爷低声说道:“官军两个月都没人来增援,这时候哪里来的人该不会是福王的人马吧”
商凌声音沙哑道:“不可能,这炮声明明是红夷大炮红夷大炮是西洋那边传过来的,朝廷才仿制成功不久,只有兵部才有,福王哪里有红夷大炮”
梁师爷道:“京师调兵下来了”
商凌目不转睛地看着远方,说道:“从运河那边来的,恐怕真是京师的人马。”
城下的贼军都已经撤了,离开了城墙起码一里远;城墙上的军民也停止了战斗,都眼巴巴地看着炮声传来的方向。
这炮声是扬州城最后的希望,如果再没有援军,恼怒的叛军定要屠城
就在这时,远远地贼军人群中一阵骚乱,商凌说道:“贼军阵营中炮了来的定是咱们的援军。”
天边顿时黄尘漫天,马蹄声渐渐变大。尘土飞扬中,只见无数的骑士策马而来,他们的头上戴着半圆形的铁盔,铁盔顶上插着高高的羽毛,和旌旗一起在风中飞舞。
越来越近的骑兵部队,人马中间的两面大旗很快看清楚了,上面各写着一列大字,一面旗帜上写着:天下无敌西大营;另一面大旗上写着:汉家霸业万万岁。
第六折肯羡春华在汉宫
段五十杀戮
这不是战争,完全就是屠杀。
袁大勇骑马冲到战场时,顿时惊呆了,望眼处只见尘土中人声鼎沸,许多人在地上连滚带爬哭爹喊妈、凄惨万分,而另外的那些光着膀子的拿着兵器乱插的的汉子是铁军营的重步兵。
这些原本的重步兵没穿盔甲,成了轻步兵。他们是按照总兵章照的命令脱掉盔甲的,总兵官怕穿着重盔跑得太慢影响战果,就让铁军营将士都脱下盔甲光膀子提着兵器上,结果这群疯子似的步兵几乎比骑兵跑得还快。因为铁军营负责第一波冲击,所以他们先发动冲锋,然后骑兵营才从侧翼攻击,待骑兵冲到战场时,铁军营早就开始了屠杀。
天气已连续晴朗好几天,敌兵在沙土中乱滚,把整片土地搞得灰尘漫天,整个大地就像一个大炒锅,这些生命正在水深火热中挣扎最后那口气;那些官兵撅着屁股收割摔倒在地的敌兵性命,就像热火朝天地在庄稼地里干活一般。
呛人的烟尘里带着刺鼻的让人作呕的血腥味,袁大勇旁边的骑兵队呼啸着也冲上去了,他手下的骑士催促道:“袁兄,咱们也上吧”
袁大勇属于骠骑营,他在叶青成手下干了几个月亲兵之后,就直接升作小旗长了。小旗长有五十个骑兵,是骠骑营的一个基础建制,因为骑兵运动迅速,容易失去建制,为了方便集中,小旗长左右亲兵的背上插着标记小旗帜,以便骑兵们找到自己的老大,小旗长因此得名。
满地的尸体给袁大勇这个庄稼汉冲击很大,他头昏脑胀,善良的世界观瞬间崩塌。旁边一个背上插着青色小旗帜的亲兵焦急地喊道:“袁兄,咱们再不上连汤都没了”
砍人是有丰厚奖赏的,袁大勇手下的骑兵们看着那些杀得正欢的人,眼睛都红了。
“杀”袁大勇浑浑噩噩地喊了一句,手下一众骑士一拥而上。
骑兵运动迅速,很快就从混战的战场上穿插而过,直扑前方逃跑的敌兵,奔腾的战马群形成几个尖尖的凸出,像利箭一般直插敌营,潮水般的人流如洪水一般,眼看着接近,敌兵那边的人心中的压力可想而知。
袁大勇的战马飞快地奔跑着,周围的事物在他眼里模糊不清,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脑际之间回响着叶青成的声音,叶青成提拔他做小旗长的时候,对他说了一句话:“袁兄弟,你要记住今天我跟你说的这句话:当头,就一个字,猛。你不杀人,手下没人服你”
杀人袁大勇曾经在脑子里想过无数遍第一次杀人的情景,每次都让他生出一身冷汗。他当过一年和尚,老和尚说佛祖慈悲为怀、怜悯众生,杀戒乃第一大戒。
正在他一片茫然的时候,突然面前出现了一个汉子,那汉子头上包着一块白布,骑在马上,瞪圆着双眼,手里提着一把背厚面阔的大刀,刀身在阳光下闪着白光,十分可怖。
“袁兄当心”身后的亲兵大喊了一声。
袁大勇本来就有些走神,这时吓了一跳,顾不得多想,手上动作熟练地提枪刺过了过去。在京师时,他们每天都在操练,各种动作袁大勇已经烂熟于胸。
“噗”枪头扎进了那汉子的锁骨下方,由于战马奔跑的速度太快了,袁大勇突然抬枪攻击,那汉子根本就躲不掉,长枪随着强力的惯性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啊”袁大勇的战马与那汉子擦身而过的当口,一声绝望的惨叫在他的耳边响起,震得他的耳膜嗡嗡乱响,他的脸上一热,一股鲜血溅了一脸。
很快袁大勇的马车就奔过了那中枪的汉子,那柄长枪已经穿过汉子的胸膛,平插在他的身上。这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那敌兵在在马上没有栽倒,袁大勇便顺手从汉子背上穿过来的枪头一拔,把自己的长枪拔了出来。
那汉子“普通”一声像一个麻袋一般从马上摔了下去。
袁大勇的一刺一拔,在瞬间完成,动作娴熟毫无凝滞之感,身后的亲兵忍不住高声赞了一声:“好”
原来杀人这么简单这就是他想象过无数遍的杀人这就是他第一次杀人,他觉得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是发现手上捏着的枪柄粘稠、湿滑的时候,他低头一看,枪杆上全是鲜血,他的手才有些颤抖。
“儿啊”突然不远处一个老汉撕声裂肺地惨呼了一声,策马扑将上来,火红的眼睛似要喷出血来,死死地盯着袁大勇,老汉的脑门上青筋都涨了起来,“啊”地大叫了一声,嗓子似乎都已经破了。
那老汉冲到袁大勇旁边,挥刀使劲劈砍下来,袁大勇顾不得多想,急忙扬起长枪格挡,“哐”地一声,挡住了老汉的劈砍,袁大勇虎口一麻,随即发现那老汉从马上跃将过来,和自己抱了个满怀,两人一起从马上摔下。
袁大勇背上一阵剧痛,长枪太滑,不知道摔下马的时候丢到哪里去了,他急忙伸手抓住那老汉的手臂,仗着身强力壮,很容易就翻了过去。
“啊呀”袁大勇左耳一痛,竟被老汉咬了一口,耳朵生生被咬了下来他的半边脑袋都火辣辣地疼。袁大勇大怒,“砰”地一拳对着那老汉的脸揍了过去,打得老汉满脸是血,也不是指袁大勇耳朵上的血还是老汉吐出来的血。
袁大勇拔出腰刀,双手抓着刀柄,用刀尖对着那老汉的脖子,正要插将下去这时他看到了老汉脸上沧桑的皱纹,绝望悲痛的眼睛,眼睛里浊泪纵横,老人眼睛里的眼泪,让他心头一怔。
他的手在颤抖,怎么也刺不下去,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想起村里那些善良淳朴的父老乡亲
“噗”突然一支长枪从飞来,从那老汉的嘴里插了进去,洞穿了老汉的后脑,直接将他的脑袋钉在了地上老汉大张着嘴,嘴里含着刺穿他脑袋的武器,血从他的鼻孔、眼睛里流出,后脑勺下面的土地沙土被血染红了,还有白花花的脑浆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