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问点了点头。玄月说道:“我送送巧娘。”
日已西斜,张问走出谯楼,在附近独自走了许久,努力将几处的事儿都理顺。要说张问的现在的位置,还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坐稳的,很多关系需要在肚子里清楚才行。
他走几步,便抬头望一会远方的地平线,风景他自然没心思看,除了风景,远处没什么可看的,什么也看不见所以很多事都只能在脑子里想象,要搞清各处的关联有点考验抽象思维。
旁晚时分,张问寻思着该吃晚饭了,正欲下城,这时只听得远处大喊:“捷报捷报小凌河捷报”
只有递传捷报时信使才敢这么大声嚷嚷。张问听罢心里顿时一喜,忙唤人出城将信使带过来。不多一会,许多官员听到嚷嚷都从各司衙门里出来,向城东这边走来了。
信使被带到张问的面前,跪倒在地,双手呈上漆封信筒,大声说道:“禀张阁老,朱部堂命卑职递传捷报。”
张问回顾了一圈城下的官员,说道:“识字么,念出来。”
“是。”信使将双手伸出来,慢慢地刮开漆封,好让整个过程在大伙的眼睛下看清楚。他抽出信纸,展开大声念道:“下官兵部左尚书总理辽西军务朱燮元顿首击溃义州虏兵六万,斩首四万三千级;击溃小凌河一线建虏主力,斩首八万。建虏大溃,犹如丧家之犬,侥幸生还者向义州方向奔走,疑敌酋代善未死,在乱兵中逃脱。建虏主力遭受毁灭性的重创,整个辽东已在我手”
念完捷报,宁远城上下无数的人竟然出奇地安静。
城头上有一面日月旗,被风吹得“啪啪”直响,张问不禁抬头看了一眼那面汉人的旗帜,一时也不知说什么了,此时他完全理解大家的沉默。
突然听得“扑通”一声,一个红袍老头扑倒在地,嗷淘大哭:“十年九泉之下千百万亡灵可以瞑目了辽东汉人不用再做奴才了”
想起那本大明日记,张问心道:咱们所有人都不用再做奴才了。
他淡淡地说道:“朝廷总算给了战死的将士一个交代。”
欢呼声随即便响彻云霄,这是胜利的声音。大家都很高兴,胜仗意味着升官发财,意味着在外族面前找回了脸面,找回了尊严只是
只是几乎所有的人都不会知道,对满清的胜利真正意味着什么。大概,只有窥知天机的张问和另一个时空的那些人才能深深地体会到:
这不只是一场战争的胜利。
张问在热闹的气氛中想到:千百以后,读青史的人们或许会领悟偶然的拐点意味着什么。
他也不知道以后的历史长河会如何流向,不过汉人们或许最不该忘记的是:自己是谁,来自何方。
段七四白菜
满清主力被剪灭,广袤的辽东地盘在数十万明军威胁下几乎成了囊中之物。张问不认为他们还有什么办法,如果这样满清都还有办法死灰复燃,他就只好承认天道非人力可以改变。
昨天他听说有个文官接见了一个辽东方士,那方士自喻精通风水玄学并心怀忠义,所以很巧妙地破坏了爱新觉罗氏的祖坟风水,才使得满清气数耗尽。很多明朝文官多少都信点这种玄乎的东西,所以不敢擅自做主,便将这事儿报到了张问那里。当时张问大怒:老子们血里火里才打败了清军,这方士竟然把功劳都揽到他的什么风水气象上便立刻下令将那妖言惑众的方士腰斩。
人的想法是最不稳定的东西,昨天张问还毫不犹豫地杀掉了方士,今天他心境一变,又有些怀疑这世上兴许真的存在一些常人无法参悟的玄虚。
不管怎么样,平定辽东应该是八九不离十的事儿了。
消灭建虏改变历史不让清朝这个时代再出现在青史上,是张问的一大宏远。如今目标基本达成,他心里反倒有些空落落的。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爬山的人,爬得十分辛苦,在途中一直坚信爬到山顶会看到美妙无比的景色,但真的爬到山顶后,却发现也不过如此。
窗外传来“噼噼啪啪”的鞭炮声,这几天宁远城的热闹一直没有停息过,不管怎么样,打败了满清是汉人都应该高兴的事儿。此时此刻,张问却呆在屋子里拿着一本书装模作样地寻求宁静致远的境界,他不是故意装笔,不过内心确实没法平静下来,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甚至手里的书是什么书他都不知道,各种各样的念头都冒出心头,可谓百感交集。
一个梳着“二环”头式的丫鬟怯生生地转过屏风,见张问正拿着一本书很专心的样子,她便不知该怎么办。张问回头问道:“什么事”
丫鬟道:“晚膳摆好了,东家要用膳吗”
“好,这就来。”张问说罢将书籍随手扔在桌子上,站起身向外面走。
只见玄月也站在外间,张问便随口问道:“你吃了饭么”
“属下一会就去吃。”
张问便不多说,当然不会让玄月和自己一起吃饭,虽然玄月不是奴婢,但上下尊卑还是要讲究的。
他坐到桌子旁边,拿起筷子就吃,也不担心饭菜里有毒之类的,身边有大批负责他安全的人。如果像曹操那样睡觉还担心在睡梦中被人弄死,还要搞谎称梦游杀人的技俩,人生就实在无甚趣味了。
不过张问突然发现自己争夺了这么多年,最后有趣的事也只剩下两件:吃饭和玩女人。最郁闷的是随便拥有多少山珍海味和美貌女人,能享用只有那么一点。
所以他拿起筷子之后准备好好享用这剩下不多的乐趣。他先夹了一块炒白菜,因为他的伙食里还难得见着一回这么平常的蔬菜。
吃了一口之后,他顿时发现今儿这白菜十分可口,能将一盘白菜炒得如此鲜美,实在不容易,他不由得多吃了一些饭。这时他不禁说道:“是不是换了个厨子”
旁边一个奴婢忙道:“东家吃一口菜就知道换了厨子,真是见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张问不由得看了一眼拍马屁的奴婢,长得不怎么样脸上有许多土斑,“厨子能和秋天扯上关系,你的脑子转得可真快。”
“东家学富五车,奴婢们耳熏目染的也学到些皮毛的东西呢。”
“嗬嗬今天这菜炒得真有意思,都是些最平常的蔬菜,却样样有味道。”
虽然此时张问的脑子里被大事占据,对满清的大胜仗和紫禁城里朱由校苏醒这两件大事都足够抓住他的注意力,但是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越是有大事,越不忘细细地体会生活中的点滴。
这一点倒是和刚刚从植物人状态苏醒的朱由校有些相似,朱由校以前干着皇帝的事,却花大量的时间去捣鼓一些没用的小事,甚至对集市上的贩夫走卒有特别兴趣。
于是,张问决定见一见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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