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当初你还不如化钱去贿赂一下左丰,要少受许多罪。这次你可千万不要再犯脾气。没钱,我给你,不就是六百万钱嘛。”
御史中丞杨秦勉强笑道:“化点钱就化点钱吧。一来我们自己也能免灾,二来被抓进去的人,也能毫发无损地赎回来。钱这个东西,化去了还能挣回来,少就少一点,没什么关系,权当我们满足了一下陛下的嗜好。说起来,陛下这次很开恩了。陛下抓了许多人,手上也有大量的证据,但他至今除了抄家要钱之外,既没有追究我们的责任,也没有斩杀那些被抓的官吏,很开恩了。”
袁隗,崔烈等人点点头,觉得杨秦说得也有道理。
袁隗手捋长须,缓缓说道:“陛下这么聪明人,为什么过去我们一直没有看出来呢他利用西凉肃贪的事,打压我们和奸宦,还有外戚的势力,自己不但趁机敛财,赢取民心,还迅速将宗室力量扶植起来,以便和我们抗衡。你们难道没有看出来”
崔烈微微颔首,说道:“宗室的力量本来就很强大,现在在陛下的刻意扶持下,已经和我们分庭抗礼了。这次抓捕,事先我们一无所知,就是因为陛下完全抛开了我们,对奸阉和外戚也是严守机密,滴水不漏。陛下利用卫尉刘廷和光禄勋刘虞分别控制南北两军。宫内宫外,遥相呼应,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今年,陛下对奸宦们失去了信任,开始重用宗室皇亲了。”许相说道,“年初,陛下把刘焉从南阳太守迁升到宗正,又从宗正迁升到太常。刘虞也是,从平原相迁升到尚书,又从尚书迁到光禄勋。卫尉刘廷由公车司令迅速提拔上来。现在就连刘虞的儿子刘和都是议郎了。”
“陛下不信任奸阉,这很令人高兴,但因为我们和奸阉长期对峙,使得陛下对我们深具戒心,这次他连我们都不信任了。我们这些人对大汉国,对陛下忠心耿耿,却总是遭到陛下的猜忌”他连连摇头,显得非常气馁。
“宗室中人虽然身份高贵,但还是以士族为主,他们和我们有很深的渊源,在打击奸阉这件事上,我们的目标也是一致的,所以我认为宗室势力的强大起并不是一件坏事。”卢植分析道:“随着皇室宗亲们的权势越来越大,奸阉们的势力将会进一步被削弱。假如我们和以大将军为首的外戚势力联手打击一下奸阉,恐怕他们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
“不。”崔烈用力地挥手说道,“不,卢大人的话不对。现在我们不是联手打击奸阉,而是要联合奸阉打击另外一股势力。这股势力如果不立刻把他扑灭,将直接威胁到大汉国的安危。”
“你是说李弘”袁隗问道。
“对,我们就他的事已经商量过多次了。虽然我们想尽办法杀他,甚至不惜联手奸阉共同对付他,但依旧没能把他杀死。”崔烈叹道,“诸位大人注意到没有,这次天子和李弘同时在关中、关东展开肃贪抓捕行动,其展示的实力之强大,手段之毒辣,令人畏惧。如果此次不是肃贪,而是陛下清除异己,那结果会怎样恐怕我们在毫无防备之下,要被他们一网打尽吧”
“我们在这之前所担心的事终于出现了。”崔烈看看在座的几人,继续说道,“这个来自北疆的奴隶什么都不懂,就是个白痴,但正是这种人才可怕。他对天子忠诚,绝对的忠诚,所以,假如天子有心要利用他,一直把他牢牢地抓在手上,作为陛下自己的强悍实力,那我们怎么办束手待毙以李弘现在的力量,既可以摧毁我们,也可以摧毁奸阉外戚,在将来,他还可以摧毁大汉国。这种潜在的危害,我们一定要趁早把它处理掉。”
袁隗频频点头,捋须说道:“大人说得对。去年,皇甫嵩手握重兵,声望如日中天,天子也非常信任他,恩宠有加。但是我们和朝中其他势力担心将来皇甫嵩权势膨胀,对国家不利,所以联手劝说陛下,借机解除了皇甫嵩的兵权,把他罢职了。没想到皇甫嵩这头老虎走了,却来了李弘这只豹子。这只血腥的豹子把我们害惨了。”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皇甫嵩在西凉平叛,把这个蛮子放在北疆守边关。皇甫嵩出身世族豪门,为人忠厚,又恪守君臣之节,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出轨之事。当时他和我们相处融洽,交往甚密,我们应该拉拢他,而不是”
他惋惜地说道:“如果现在他在西凉,怎么会有这种事出现”
屋内陷入一片沉默。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
过了一会儿,杨秦问道“司徒大人可有什么高招奸阉们用的那些办法野蛮粗暴,没有效果。一群小人,除了害人捞钱,真不知道他们还能干什么几次刺杀都没有成功。我们用尽办法,好不容易把那只豹子骗到金城,结果还是没有把他杀掉。”杨秦恨声说道:“一帮无能的阉人。”
崔烈笑笑,没有回答。他对袁隗说道:“明天,大将军请客。我到大将军府,和大将军、赵侯爷三人一起聊聊。”
=
太尉张温接到天子圣旨,带领太尉府回到长安处理一些西征善后的事。
太尉大人的心情很差。虽然西凉平叛在他的指挥下,历时一年时间终于胜利结束,但他实在高兴不起来。自从李弘擅自做主,在西凉开始血腥肃贪开始,他就陷入了极度被动。现在,西凉肃贪在天子的亲自指挥下,进入了一个全面爆发期,朝中各方势力悉数登场,纷纷亮相,整个大汉国都已经被卷进了这场风暴之中。
张温幸运的游离于这场风暴之外。他冷眼旁观,一清二楚,他知道自己的仕途已经到头了。
李弘率领冀州大军及时赶来西凉,挽救了危机之中的张温;李弘率部连战连捷之后,张温一度觉得自己将功勋彪炳。当远在京都的奸阉们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准备象过去一样,肆意欺辱一个有功之臣时,张温竟然默许了。他为了自己的一点蝇头小利,不但不挺身而出维护自己的部下,反而屈从于奸阉们的淫威之下。张温的一念之差,最终导致了西凉肃贪风暴的爆发,并因此击碎了大汉朝各方势力之间的平衡。
张温一直在反思,一直在寻找西凉平叛过程中的得失。最后他得出的结论是自己可以回家颐养天年了。他老了,顾虑太多,得失和名利已经磨平了他的锋锐。他不可能再象豹子一样,在战场上任意驰骋,为所欲为。
他的命运已经和李弘的命运紧紧地捆在了一起。李弘死了,他就是这场风暴的替罪羊,如果李弘继续活下去,风风光光地活下去,他就能生存,甚至依旧官运享通。但他看不到李弘活下去的希望。这个人除了天子,已经把这个国家的所有官僚都得罪了。如果这样他还能活下去,那就是奇迹了。
他看不到李弘生存的希望,也看不到自己平静的晚年,所以他心情很差。
盖勋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张温抬头看看他,问道:“陛下有圣旨来吗”
盖勋摇摇头,说道:“大人,你安心在长安待一段时间,好好休息休息,看看洛阳的动静再说。如果洛阳那边的事情慢慢平息了,你再回去也不迟嘛。”
“洛阳那边的形势已经很明朗了,天子并没有治贪的打算,他的目的很简单,大家拿钱走人,越快越好。我听说陛下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上朝了,他天天就待在西园收钱。”张温苦笑道,“我们两人都不在洛阳,这笔钱算剩下来了。”
盖勋先是怔了一下,接着大笑起来。张温受到他的感染,想想天子在西园收钱的忙碌模样,终于忍不住跟着狂笑起来。
“李弘就不一样了,他在西凉,关中来真格的,至今还在热火朝天地严刑拷打那帮被捕的官吏,非要揪出朝中的大人物。听说他已经打死好几个了。天子在那边收钱,他这里根本不放人,迟早要出事。”盖勋一边抹着脸上笑出来的泪水,一边说道,“如果天子在洛阳把人都放完了,把钱都收回去了,这小子还在这里埋头苦干,估计形势对他就不利了。”
张温无奈地叹口气,摇摇头,说道:“随他怎么办吧。这小子心狠手辣,人又非常狡猾,很难有人对付得了。我们举荐他去金城,处心积虑要置他于死地,结果他安然无恙地跑回来了,也不知道他想了什么法子。还有那批证据,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问题,南容没有拿到,最后竟然给他拿到手了。”
“大人不要想许多。”盖勋说道,“如果这小子运气一直都这么好,我们也可以粘粘光嘛。”
“算了吧,不指望了。”张温说道,“我这趟回洛阳,估计也没人理睬。我现在是洛阳最不受欢迎的人了。”
两人正在这里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皇甫郦拿着一封书信走了进来。
“大人,我父亲派人快马送来了一封书信。”
张温和盖勋对视一眼,心中顿时不安起来。皇甫嵩这个时候派人十万火急地送来一封书信,肯定洛阳发生什么大事了。
张温急忙打开竹简,匆忙扫了一眼之后,脸色有点难看。他站起来,把书信递给了盖勋。
“奸佞误国,奸佞误国啊。”盖勋看完之后,掩卷长叹。
张温紧锁眉头,在屋内来回踱步,委决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