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荷包,尖声质问道:“你若真是想我绝了那份念想,又为什么要把那孩子的胎发缝在荷包里与我”
目光一黯,朱子钰沉默了片刻,才平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胎发什么荷包,我一概不知。”
“你不知道明明就是”声音一顿,看着朱子钰冷沉的脸色,李玉娘颓然后退,跌坐在床上。到底也是相处过一段,这男人此时分明已是心生不悦。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不再咄咄逼人,她垂下头,泪水缓缓流过脸颊。“昔日恩爱之语言尤在耳,你的心怎么就能变得这么狠呢”
听她低泣,朱子钰的脸上也现出一丝黯然。略一迟疑,正要说话,却突听外面翠儿低声唤道:“大郎,金家的船已经靠过来了。”
“知道了,我马上来。”应了一声,朱子钰扭头看了一眼李玉娘,便一言不发地转身出去。
李玉娘抬起头,瞪着朱子钰背影的眼中隐现恨意,可口中却是哀声求道:“就算不让我见不让我认,你也该告诉我那孩子的名字”
第一卷宅院第四十一章新旧当面
脚步一顿,撩开珠帘的手僵了一下,朱子钰没有回头,只低声答了一个字:“熙。”
“朱熙”李玉娘默念一次,眉毛不禁挑起来,这句怎么这么熟啊突然脸色一变,她急问道:“是哪个熙字”
有些不解地扭头看她,朱子钰到底还是和声道:“熙怡之熙,取其光明吉祥之意。”
眨了下眼,李玉娘算是安下心来。隐约记得那个理学大家,中国女人的大敌朱子的名字就是发这个音,虽不知他的生年死祭,却知道那人也是宋朝的。刚还突然害怕起来。要是自己真生出那样的儿子,还莫如不要惦记的好了。
轻轻拍了下胸口,李玉娘涩声问:“他好吗”
这一次,朱子钰没有再回答她,只是冷了一张脸,摔了帘子出去。
静默了一会儿,李玉娘抬手抹了下眼睛,匆匆挽了头发跟了出去。
都不用找人带路,光听声音就知道人都聚在哪儿了。人还未走进花厅,就听到哭声。是姜淑云的声音,一改平日温婉之貌,正抱着顾昱哭得涕泪交下。一旁,王香萃低声劝着,无非是说些“人没事就好”的话。
而另一旁,朱子钰却正与金、顾二人抱拳施礼。
顾洪心知面前这男人是哪个,虽然是真心感谢他救子之恩,可脸上却难免有些讪讪的。倒是金同仁,混似甚事不知,笑着和朱子钰打哈哈:“老朱啊老朱,枉我白认识了你一遭,怎的竟这么小气,请白行首来舫上作耍却不喊我这个至交好友若不是赶巧出了这档子事,怕我们绕了西湖一圈也逮不着你的影了。”
朱子钰一笑,抱拳道:“确是我这做哥哥的疏忽了,改日定设宴请罪。”
“改日作甚俗话说得好,择日不由撞日。既这么巧上了一艘船,何不就些摆上酒席,再请了白行首作陪,咱们兄弟几个乐呵一回。”也不等朱子钰回答,他已先扬声喊道:“还不快回咱们的船上请了张大官人他们过来,就说老朱请他们来吃酒呢”
旁的人还未怎样,金同仁之妻王氏却先恼起来。抬眼瞥她,嗔道:“好不晓事的汉子难道没看到顾家嫂嫂还这般伤心,竟说出要吃酒的话来。这般没心没肺,真是让人无语”
被王香萃这样一说,金同仁也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挠了挠头笑道:“嫂嫂莫要恼我,难得新朋旧知相聚一堂,我是欢喜得乱了分寸。”
姜淑云抬起头来,用帕子拭了下泪水,虽然放开了怀抱,可却仍是用另一只紧紧地牵着顾昱的手。“我素知贤弟生性豁达,赤子之心未泯,现在又怎么会怪贤弟呢倒是我适才失态,叫贤弟见笑了。”温言浅笑,虽脸上尤带泪痕,姜淑云却已经又是一个温婉淑女。甚至极其自然地唤着“贤弟”,说话用字,都像是和金同仁认识多年,相交甚深的至亲。
王香萃柔柔地笑着,可望向姜淑云的目光却多了些什么。方才虽然相谈甚欢,可其实不过是些表面的应酬。光是看到顾洪,她就已经觉得这顾家不必太过深交了。哪怕是丈夫曾经夸过顾洪学识过人,今科有望高中,可那样一个不通世务的文人就是高中也未必能在仕途走得多远。可是看这位顾家娘子说话行事,或许,顾家倒也未必不会成为助力。
这样一想。在姜淑云笑着拉着她的手笑劝“只当看嫂嫂我的面子,莫恼他了”时,她便笑着应下。亲亲热热地拉着姜淑云嗔道:“也罢,你们这些男人便在这里喝酒,我却要陪嫂嫂回我们船上作乐去了。”又用帕子掩面笑道:“郎君,你这边自有白行首作陪,那头画舫上的小姐们你可是不想了吧”
金同仁一笑,“我若说也叫她们过来作陪,娘子怕要揪着我的耳朵骂了。”
“呸,鬼才理你要怎样取笑作耍呢”虽是在嗔怪,可王香萃脸上眼波流媚,却不曾有半分恼意。
这金氏夫妇一对一答,听似玩笑,可却是叫人在不知不觉间便已放松下来。真是叫满厅的人俱都会心一笑,深觉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说得还真是有道理。
厅里笑着说要回去,外面那头画舫上原本的客人也已经过了船。传唤之声传来,厅里的人便都抬起头来,一时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聚在厅门处。自然而然的,便落在一脚迈进厅里却并未完全进来的李玉娘身上。
原本刚刚放松表情的顾洪脸上立刻绷了起来,连眼神都有些不对起来。姜淑云目光一闪,却是松了顾昱的手上前拉了李玉娘,和声道:“可是苦了你,玉娘。我都听那传话的姐儿说了,说是你被救上来时仍紧抓着昱儿不曾撒手,还要解了昱儿的衣裳才能把你们分开。”哽咽了下,她拭着泪,倒真是动了几分真情。“若不是你,昱儿这遭真的可能我、我代顾家多谢你了”说着,便要俯身施礼。
这一礼,李玉娘却是万万不敢生受,忙伸手拉了姜淑云,自然倒先矮了半截身子。“娘子莫要折杀了玉娘,玉娘受不起娘子的谢字。莫说玉娘身属顾家,救小郎君那是玉娘的本份。再说,娘子是知道玉娘的身子”垂首黯然,她低声道:“小郎君那般可爱,玉娘疼都来不及,怎么会让他有事呢”声线低沉,透着那股子散不去的忧郁,倒真是打动了姜淑的心,为之动容。
gu903();一旁的王香萃便笑着上前拉了她们两人。赞道:“这可是好顾家主母是贤妇,小星是义女,这般的和乐融融,真乃闺阁之中一段佳话。你们这么谢来谢去,倒真是让我这个旁人看得眼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