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缺似已被她目中的火焰所震慑,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刚拿起酒壶,又放下,拿起酒杯来喝,却忘了杯中并没有酒。
突听铁心兰道:“我本来一直希望能将你当做自己的兄长,现在才知道错了,因为我对你的情感,已不是兄妹之情,你我又何必再自己骗自己呢”这些话她自己似已不知说过多少次了,此刻既已下了决心要说,就一口气说了出来,全没有丝毫犹疑。
但花无缺听了她的话,连酒杯都拿不住了。他从末想到铁心兰会在他面前说出这种话来,虽然他对铁心兰的情意,和铁心兰对他的情意,两人都很清楚。可是,他认为这是他们心底的秘密,是永远也不会说出来的,他认为直到他们死,这秘密都要被埋在他们心底深处。
铁心兰凝注著他,目光始终没有移开,幽幽的接著道:“我知道你对我的情感,也绝不是兄妹之情,是吗”她的眼睛是那么亮,亮得可直照入他心里,花无缺连逃避都无法逃避,只有垂下头道:“可是我我”铁心兰道:“你不是还是不敢说”
花无缺长长叹了口气,黯然道:“也许我只是不能说。”
铁心兰道:“为什么不能迟早总是要说的,为什么不早些说出来,也免得彼此痛苦。”她用力咬著颤抖的嘴唇,已咬得泌出了血丝。
花无缺道:“有些事永远不说出来,也许此说出来好。”
铁心兰凄然一笑,道:“不错,我本来也不想说出的,可是现在却已到非说不可的时候,因为现在再不说,就永远没有说的时候了。”
花无缺的心已绞起,他痛苦的责备自己,为什么还不及铁心兰有勇气这些话,本该是由他说出来的。
铁心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小鱼儿,我本来也觉得我们这样做,就对不起他,可是现在我已经明白了,这种事是勉强不得的,何况,我根本不欠他什么。”
花无缺黯然点了点头,道:“你没有错”铁心兰道:“你也没有错,老天并没有规定谁一定要爱谁的。”花无缺忽然抬起头望著她,他发现她的眸子比海还深,他的身子也开始颤抖,已渐渐无法控制自己。
铁心兰道:“明天,你就要和他作生死的决战了,我考虑了很久很久,决心要将我的心事告诉你,只要你知道我的心意,别的事就全都没有关系了。”
花无缺忍不住握起了她的手,颤声道:“我我我很感激你,你本来不必对我这么好的。”
铁心兰忽然展颜一笑,道:“我本就应该对你好的,你莫忘了,我们已成了亲,我已是你的妻子。”
花无缺痴痴的望著她,她的手已悄悄移到他的脸上,温柔的抚摸著他那已日渐瘦削的颊一滴眼泪,滴在她手上,宛如一粒晶莹的珍珠。
然后,泪珠又碎了风仍在吹著窗纸,但听来已不再像是哭泣了。
花无缺和铁心兰静静的依偎著,这无边的黑暗与静寂,岂非正是上天对情人们的恩赐爱情是一种奇异的花朵,它并不需要阳光,也不需要雨露,在黑暗中,它反而开放得更美丽。
但窗纸终于渐渐发白,长夜终于已将逝去。
花无缺望著窗外的曙色,黯然无语。他知道他一生中仅有的一段幸福时光,已随著曙色的来临而结东了t光明,虽然带给别人无穷希望,但现在带给他的,却只有痛苦。
花无缺却凄然笑道:“明天早上,太阳依旧会升起,所有的事都不会有任何改变的。”铁心兰道:“可是我们呢”她忽然紧紧抱著花无缺,柔声道:“无论如何,我们现在总还在一起,比起他来,我们还是幸福的,能活到现在,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埋怨的了,是不是”
花无缺心里一阵刺痛,长叹道:“不错,我们实在比他幸福多了,他”铁心兰道;“他实在是个可怜的人,他这一生中,简直没有享受过丝毫快乐,他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到处破人冷淡,被人笑骂,他死了之后,只怕也没有几个人会为他流泪,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坏人”她语声渐渐哽咽,几乎连话都说不下去。
花无缺垂下头望著铁心兰,小鱼儿这一生中本来至少还有铁心兰全心全意爱他的,但现在铁心兰也垂下了头,道:“我我只想求你一件事,不知道你答不答应”
花无缺勉强一笑:“我怎么会不答应”
铁心兰目光茫然凝注著远方,道:“我觉得他现在若死了,实是死难瞑目,所以”她忽然收回了目光,深深的凝注著花无缺,一字字道:“我只求你莫要杀死他,无论如何也莫要杀死他”
在这一刹那间,花无缺全身的血液都似已骤然凝结了起来他想放声呼喊:“你求我莫要杀他,难道你不知道我若不杀他,就要被他杀死你为了要他活著,难道不惜让我死你今天晚上到这里,难道只不过是为了要求我做这件事”
但花无缺是永远也不会说这种话的,他宁可自己受到伤害,也不愿伤害别人,更不愿伤害他心爱的人。
他只是苦涩的一笑,道:“你纵然不求我,我也不会杀他的。”
铁心兰凝注著他,目中充满了柔情,也充满了同情和悲痛,甚至还带著一种自心底发出的崇敬。但她也没有说什么,只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你。”
太阳还末升起,乳白色的晨雾弥漫了大地和山峦,晨风中带著种令人振奋的草木香气。
小鱼儿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低头喃喃道:“今天,看来一定是好天,在这种天气里,谁会想死呢”
苏樱依偎在他身边,见到他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目中又不禁露出了怜惜之意,轻轻抚摸著他的头发,正想找几句话来安慰他。
突听一人沉声道:“高手相争,心乱必败,你既然明白这道理,就该定下心来,要知这一战关系实在太大,你是只许胜,不许败的。”
小鱼儿用不著去看,已知道燕南天来了,只有垂著头道:“是。”
燕南天魁伟的身形,在迷蒙的雾色里看就宛如群山之神,自天而降,他目光灼灼,瞪著小鱼儿道:“你的恩怨都已了结了么”
小鱼儿道:“是。”他忽又抬起头来,道:“但还有一个人的大恩,我至今末报。”
燕南天道:“谁”
“就是那位万春流万老伯。”燕南天严厉的目光中露出一丝暖意,道:“你能有这番心意,已不负他对你的恩情了,但雨露滋润万物,并不是希望万物对他报恩的,只要万物生长繁荣,他已经很满意了。”
小鱼兄道:“我现在只想知道他老人家在那里身子是否安好”
“你想见他”
小鱼儿道:“是。”
燕南天淡淡一笑,道:“很好,他也正在等著想看看你”小鱼儿大喜道:“他老人家就在附近么”
gu903();燕南天道:“他昨天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