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oodyMaryGirl》。
车门此时被打开,康盂树双手捧着一碗东西回来了。
他听到歌声微怔,略尴尬地解释:“你之前说过喜欢听,我就好奇下载来听听看。觉得还蛮好听就没删。”
原来……真的会有人记下她随口的喜好,不声不响地靠近她。
这个认知再次惹得黎青梦鼻腔发酸。
她紧紧咬住牙关,用力吞咽了一下,尽量语气平常地问:“是还不错吧?”
“没我学友哥的好听。”
说着,他就快速地切了歌,又切换成了张学友的。
他跳上车,把手上端着的东西递给她。
“上次和方茂来这里时路过这个服务站,吃了这家茉莉茶冻觉得不错,后来总想起这家店。你试试。”
黎青梦接过小吃,笑道:“怪不得说要送我来呢,别是冲这个来的吧。”
“被你发现了。”他也笑着,嫌弃的语气,“不然我才不来。”
两人故意说着似是而非的玩笑话,黎青梦拆开茶冻盖,回击说:“那你怎么还只拿了一个勺子啊……”
说到尾声的时候,她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哽了一下。
这个人,嘴上说着就是为了茉莉茶冻长途跋涉,却最后只记得拿一个给她吃的勺子。
她的玩笑彻底开不下去,偏过头,干脆地剜起一大口,往自己嘴里塞。鼓起的两颊适时地掩饰住了语气里的失态。
康盂树看着她光顾着自己吃,揉了一把她缩起来的脑袋:“没良心,那你就一口都不分我啊?”
她囫囵说:“谁叫你只拿了一个勺子。”
这当然不是真相了。
——刚才偏过头去的时候,茶冻里承载了好几滴她这一路上悬而未落的眼泪。
混合了咸又苦的茶冻,可千万千万不能让康盂树发现。
两人吃过晚饭,车子停在了服务站的停车场,康盂树怕她感冒,关掉了车内的冷气,降开半边窗户。
深夜车辆很少,这儿周围只停了他们这一辆车,没有人声,夜间的虫鸣很吵闹。
但她已经太困了,什么声音都阻止不了她入睡。
隐约间,还能听到车门开关的声音。是康盂树下去抽了电子烟又回来了吧。她虽然闭着眼睛,却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古怪的榴莲味。
“喂,青豆,睡了吗?”
忽然,她听到康盂树吊儿郎当地喊她。
睡意瞬间跑光,她下意识噤声,猜想有些话,有些事,是不是他只有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才敢说才敢做。就像那张照片里那样。
因此她没出声,假装已经睡着。
然而,康盂树却没有如她预想得那样说出她所期待的话。
她只是感觉到他轻轻碰了下她的脸,几乎是气声说,晚安。
她的一颗心终于慢慢慢慢地沉落。
几乎是最后的关头了,他依然什么都没说。
这一路上,她都在设想一个可能性——如果,如果康盂树挽留自己,她会动摇吗?
可他竟然真的连一个为难的机会都不给她。
而她也没脸开口问他,你有没有想过来京崎呢?
这个问题太不要脸了。尤其是在他的缄默之下。
南苔是他土生土长的故乡,是他的爸爸妈妈爷爷弟弟维系着的家园,是他迄今为止一直好好生活的地方。
她一个背了满身债又前途未卜的过客,拿什么立场去问他,让他打破现有的一切为自己做出让步和牺牲呢?多可笑啊。
她也根本不舍得。
她希望他永远是那个雨天初见时的样子,双眼明亮,没什么烦心事,开一辆货车游走在大江南北,最后回归他熟稔的小城。闲来无事时抽两支烟打一盘游戏,和兄弟插科打诨,睡到日上三竿,一切优哉游哉。
如果有可能,在万分之一的空隙里能想到她,就够了。
她轻抖睫毛,在心里和康盂树道晚安。
倒计时十小时,车厢内剥去一路聒噪,前所未有地安静。
两个人都合眼休息,抵挡不住生理的极限真的睡着了。身体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惯性倾斜,一个朝左,一个朝右,恰好都是倒向对方。
无奈货车座驾遥远,他们的身体终是没有碰上。
就像这一路,他们一个没有开口说挽留,一个也没有开口说不想走。
昏沉时分,最先醒过来的人是黎青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