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是左近数十里有名的毒寡妇,因为生的风流早习惯了走到那儿别人盯着看,但象现在这样被唐缺这么个半大小子紧盯着脚还是有些微微脸热,尤其是这个半大小子还是村里少有的俊俏小伙子,“阿成的病都好了”,妇人将脚往裙下缩了缩的同时,那双细长的丹凤眼儿飘忽忽的就向唐缺勾了一下儿。
“托大娘子的福,都好利索了”,唐张氏脸上笑着答话,眼中却满是戒备神色,说话之间更微微移动身子挡住了妇人的视线,“这么晚了,不知大娘子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我家那房子实在太老旧了些,近日就琢磨着要新修一院房子,我这趟来就是想请唐嫂子你去帮忙的,你一手的好茶饭,正好去做个总灶。一天包两顿伙食,外加五十文工钱。”,妇人说话间微微侧了侧头,正好跟唐缺的眼神儿对到一处,见自己收脚的时候唐缺的双眼也跟着一缩,重新站好的妇人嘴角微微抿着露出个轻笑来,“怎么样要是唐嫂子应承下的话,明天一早就去上工”。
一天包两顿伙食,这怎么着也得合上十五六文,这样算起来的话整天的工价就有六十五六文,这的确是不算少了。唐家正是艰难的时候,唐张氏还有什么不答应的但出乎唐缺意料的是,唐张氏竟是毫不犹疑的就拒绝了妇人,当然,找的借口就是儿子大病初愈需离不得人照料。
“噢要是唐嫂子实在离不开那也就算了”,因唐张氏的身子在中间挡着,唐缺并不能看见妇人说话时的神态,却从她这话音里听到缕缕难以尽掩的落寞。
妇人说完后转身提着一盏纸糊的灯笼袅袅去了,而素来待人热情的唐张氏不仅自己没送,也没让唐缺去帮着打打灯笼,送送妇人夜路。
能在这么个小山村里见到如此一个衣着梳妆考究,人物风流的妇人实在不容易,唐缺等唐张氏关了门后才收回眼光来,“娘,五十文一天的工钱虽然是个均价,但别处都不管饭的,要是把两顿吃食也算起来的话其实就等于一天六十六七文工钱,的确不少了,你怎么没答应”。
“还不是为了你”,唐张氏特特的又看了唐缺一眼,“成,娘可告诉你,以后遇见她得躲远着些”。
见唐缺脸带不解之色,唐张氏怕儿子不知道厉害,特意又细细将妇人的根底都说了一遍。
原来,这妇人本姓李,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俊俏人儿,但与她的长相比起来,妇人更出名的是“克夫”的名声。她原是郧溪城里老西街人,十五岁上订了第一门亲事,结果没等她过门,男人就病死了。由此,就已经有人说她克夫,家人担心此事传扬太开,也不忌讳她还在孝期就又给她在临县找了个人家儿,结果双方订婚不到两个月,那小男人在第一次随叔父出门学经济营生的时候在途中从船上落水后惊悸而死。由此,妇人克夫的名声是彻底坐实了。
从此,郧溪城中人家一听媒婆说到老西街李氏顿时就连连摇头,任她家许下多少陪嫁也不肯结亲。就此一晃四年过去,正在妇人彻底死了嫁人心思后,本村一位新死了老婆的乡下老财不肯信邪,贪恋着妇人美色派人来提亲,这时节李家也顾不得什么了,当即一口答应下来。
李氏这次倒是进了门,可惜她前脚进门,乡下老财后脚就在酒席桌上突发眩晕栽倒在地,只把满堂宾客唬的不轻。如此强支了两个月,老财终于没能挺住的见了阎王。偏生这老财生前只有三女却没生下一个儿子,加之妇人本家又有强力亲戚在县衙做事,就此平白无故的得了老财积攒一生的财喜。
又是四年后,不知怎么动了春心的妇人突然宣布要坐地招夫,这个消息传出后直让方圆百里好一阵闹腾,最终山里边一个身子壮的如同腱子牛般的穷光棍中选,看着他那满身的腱子肉,倒也有不少人寻思这回怕是能顶过去,但结果却是就在成亲的前三天,壮汉上县城时被路边山上落下的滚石给砸死。此地山大林密,象这样凭空落山石的事情一百年也出不了一次。但这样百年不遇的事偏就找上了妇人看中的男人。也就是经过这次事情后,妇人有了黑寡妇的名号,这名号也随着四个男人不同的死法被不断口口传扬,以至于后来几乎满郧溪人都知道有这么个煞气冲天的美妇人专克男人,这话越传越邪乎,到后来就成了只要是没结婚的男人一旦靠近黑寡妇就得被克死,而家里有未婚男丁的人也都是见她就躲的远远,生怕沾染了煞气。
偏这妇人也是个骨头硬的,不仅独自一人把老财留下的产业经营的红红火火,而且一反当初的自怨自艾,从穿戴到打扮都是分外的娇艳与讲究,男人越是不敢靠近她,她若得着机会越是去撩拨,且那家女人背后说她越多,她越是要撩拨那家的男人,就为这,村里一年到头不知道多吵了多少架。也因着唐张氏是个不好搬弄是非的,所以这妇人今晚才颇是收敛,只不过飘了唐缺一眼而已。
听唐张氏说完,唐缺才明白她刚才断然拒绝的原因,对克夫之说他自然是不信的,心底感概世事太过巧合的同时,倒也觉得那妇人可怜。不过这些话唐缺却没有说出口,当下三人就着这话题闲扯了几句后就各自回房睡了。
第二天早晨,天刚麻麻亮的时候唐缺就依稀听到隔壁有起床的声音,瞅了瞅小黑窗外朦胧的四方天,唐缺长长叹息了一声后翻身起了床。
第六章流多少汗,吃多少饭〈上〉
等唐缺穿好衣服来到兼着灶房的堂屋时,唐张氏已经开始烧火了,“爹呢”,唐缺扣着衣服上的布纽问道。
正低头烧火的唐张氏没说话,头往门外偏了偏。
唐缺出了房门看到老爹正一本正经的站在场院正中,举着手不知道在干什么,走近之后才发现他举着的手指上沾着一根细细的头发丝。
唐缺很是好奇,“爹,你这是干啥”。
“今天是春分,我占占风,再看看云气”,他见唐缺面露不解,特意放慢了语速,“成,你记住啊,春分日,风从坤方来,这年成啊就多寒,一般这样的年成种豆子收成好;风要从兑方来,庄稼就会多病,从离方来多旱,震方多霜伤物,从乾方来也是多霜害物,然后谷价就贵,至于从坎方来的话,准保会有倒春寒”。
唐缺知道这是在向他传授农业知识,虽然他根本搞不清楚八卦方位到底是在那里,也用心把这番话先记下来,父子说话间天光渐亮,就见空际腾起了一团青色的云气,“果然还是青云,跟立春那天倒是一样,看来咱们今年少种豆多种麦的确没错”。
“青云宜麦是吧这是好事,该高兴才是”。
“青云宜麦是不假,但凡是这样的年景麦价就低,虽说多打了粮食却落不下几个,哎”。
唐缺闻言,脑海中首先想起的就是当日中学时学过的那篇课文多收了三五斗,麦子丰收价格自然就低,但贫家小户用钱地方多又要缴税纳粮,也留不到麦价高的时候,所以就成了他老爹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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