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倒好好些,毕竟这些都是初高中历史书中学过的,但是论及典故唐缺就不敢托大了,毕竟这些典故他也是只知大概,若要细讲实在是不行,“大略能知道”。
“噢”,五天时间能背下这样一篇长文字倒不让严老夫子太吃惊,毕竟他当年也是只花了九天就全部给背了下来,考虑到他那时不过八岁,而今天的唐成已经十六七,那时间上的差距尽可抵消。但除了背诵之外竟然还能知道其中的典故史实,这就怪不得原本一直端坐的严老夫子猛然坐直身子了,要知道这本兔园册府其实还兼着后世历史书的功能,自鸿蒙开辟,三皇五帝直到国朝贞观的大事演变都在其中,所以此书文字虽然简单,但包含的信息量却非常巨大,这也是为什么蒙学中光兔园册就要开讲一年的原因所在。
“那你说说合纵连横是什么意思”。
苏秦与张仪二人同出于鬼谷子门下,不过师兄弟两人却一人合纵,一人连横。所谓合纵便是张仪提出的“合众弱以击一强”,这一强自然指的的是强秦;而所谓连横则是辅佐秦国的张仪提出的“合一强以击众弱”,张仪也正是凭借连横之策,以小恩小惠及无所不用其极的怀柔恐吓分化等术破除六国纵约,从而使强者恒强,弱者愈弱。
当其时也,各为其主的师兄弟两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搅动天下二十年,其情形恰如战国策中所说,这两人是“一怒则天下惧,安居则天下熄”,苏秦固然是成就了“身佩六国相印”的不世功业,张仪也高封侯爵。正是凭借各自的功业,苏秦、张仪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生在大乱之世与孙膑、庞涓一起被合称为鬼谷子门下四大弟子。
这段历史正是唐缺后世学先秦两汉文学时老师浓墨重彩讲述的内容,不过老师那时最感兴趣的却是整个战国史上最神龙不见首尾的鬼谷子。
听唐缺说的半点不差,严老夫子未予置评,接着问道:“你且说说萧规曹随又是何意”。
第十四章课业检查〈下〉
“这说的是西汉初年两位宰相萧何与曹参的旧事,萧何做宰相时以贤能知名,自他死后曹参继任为相,但他这个相国上任数年,却只是遵循旧制没对萧何生前制定的政令有一字改动”。
“黄老之学”
“竹林七贤”
“梁以代齐”
随着严老夫子一个又一个问题抛出来,唐缺依稀有回到后世大学考场的感觉,眼下他在做的就是解答一个个名词解释,好在这些问题都在中文系主干课程覆盖范围内,所以倒也尽数答了下来。随着他应答如流,严老夫子的坐姿也越来越正,原本一直微眯着的双眼早全部睁开。
“这老夫子什么意思,眼神看着这么古怪”,正在唐缺心思纷飞的做着名词解释时,出去老长时间的先生走了回来,凑到严老夫子身边也不知低语了几句什么。
先生说完,站起身来的严老夫子再次将缺全身上下仔仔细细来回打量了几遍,比之刚才,此时的他看向唐缺的眼神儿明显少了几分端肃,多了几分欣喜。在这样的眼神下,唐缺也无心再说,草草几句将问题做结。
“先生并不曾给你讲解,这些史实典故你是如何知道的”。
“在家准备课业之余向村中开蒙的同伴请教而来的”,兔园册府乃是开蒙第一书,只要上过学的人都学过,这么说自然不会有问题,唐缺还真不相信这两人能接着问他到底请教的是谁
既能下苦功学习,又能不耻求教,严老夫子闻言后看向唐缺的眼神儿益发和煦了,“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恩,不错这五日足见你勤力了。兔园册的检查就到此为止,你且来书案写几个字看看”。
说到这个,唐缺再没了刚才的底气,毛笔字他这可是刚刚起步,五天时间就算他再勤力又能如何但避是避不过去的,明白这点他也就没故作扭捏,到案前取笔尽可能以最好的状态写下“竹林七贤”四个大字。
尽管他已经很努力了,但不得不说的是,这四个字写的真丑,丑的连他自己都看不过去。
看到他写出这四个字后,先生长出了口气,严老夫子倒没如唐缺想象中的那样皱眉,反而微微颔首点了点头。
这才正常嘛若说在诵书上有天赋倒是尽说得过去,毕竟自尚书以来,在前朝史书中关于“过目不忘”的记载就不绝于缕,但字确实要一笔一划,一天天一年年磨砺出来的。就是书圣王羲之那也是日日笔不离手才有了后来的成就。要是唐缺提笔就能写出一手好字,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严老夫子仔细将四个字看了看,“你习字取的是王右军法帖”,王右军指的就是王羲之,因他生前任过右军将军,所以后人们喜欢依官职称其为王右军。
“是,我现在用的正是圣教序法帖”。
“由易至难,这个法帖选的好”,严老夫子点点头,又仔细看了看字后才道:“不过路子却是错了,行书写来容易,但得其神髓却最难,若是前期掌握不好废了手,异日就算再下苦功也断难寸进。由楷入行嘛,看来虽是走的笨功夫,但历来都是地基坚密才能得建高楼,少年人立志高远自是好的,但好高骛远却实是大忌,于此一节上你要戒之,慎之”。
唐缺对书法知之甚少,只是知道王羲之字写的最好,所以寻思着自己要练时自然就该找他,又怎会知道其间的门道严老夫子这番话听来没什么,对他却是助益颇大,就不说古人重字,单是避免自己南辕北辙这一点就值得心生感激。
唐缺不是个不知好歹的,闻言收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道:“多谢夫子指点”。
“孺子可教”,心下这般想着,严老夫子微微点了点头,“恩,你既有意明经一科,想必也存着将来科试的念头,需知本朝取士法度是科试之后更有吏部关试,这关试身,言,书,判四科中,书就指的是楷法遒正,单从这一节而言也该先练好楷书再说其它。今日回去之后你就暂舍了圣教虚,改练钟元常的还示贴吧”。
唐缺还不知道钟元成到底是谁,虽觉着该是魏晋六朝中与王羲之齐名的书法大家钟繇,但终因不能确定就没有多说,只答应道:“好的,我回去就托人帮着从县城带”。
“倒也不用废那么多周折,我那里就有一本,你且取去用就是”,严老夫子口中说着,人已开始迈步向外走,边走边对跟着他的唐缺道:“钟元常书法各尽法度,实为楷书之祖,尤其是他的贺捷表颇有鸿鹄飞张之态,南梁武帝萧衍评其为群鸿戏海,舞鹤游天,此诚然确论也习练他的法帖时不仅要手勤多写,更要心勤多思。待练好还示贴后再来寻我要贺捷表,以你的资质及勤力,两年之后或许能重叩右军门径也未可知”。
说话间两人已出了房,先生没有跟来,见严老夫子心情甚好,一副谆谆教诲的神态,唐缺忍了忍后还是开口问道:“夫子口中的钟元常该就是三国曹魏时的钟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