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的事儿我得了信儿就到村学里找严老夫子商量,他却让我来找你合计”,说到这里,刘里正咂摸咂摸嘴,仔细又将唐缺通身上下的看了一遍儿,“我虽然早就知道你小子心眼灵活有本事,可没想到你竟然能把严老夫子唿扇的这么好。嘿这老爷子可是左近村子里有名的傲性人儿,平时我们想看他个笑脸都难,你小子,能的很哪”。
唐张氏两口子虽然好奇刘里正登门的原因,但刚才等的时候他既然不说,两人也就不好直接问,此时乍一听到这番言语,顿时全身一震,“天爷爷严老夫子那可是十里八乡最有名的体面人,听说他回乡之前是在金州城里供事儿的,就是州里的使君老爷见了也是客客气气的。前些时候儿子能给他家做事已经是造化了,没想到老夫子如今对儿子这般信任,迎接新任县老爷巡查,这是多大的事儿,他都敢放心交给儿子了这在以往,可是只有体面人才能参与进去的”。
越想越多,越想越深,唐栓两口子对望的眼神里就像沾上了火炭儿,烫的是一触即分,但两口子呼气的声音明显粗重了很多,有些手忙脚乱的唐张氏在拨捋散落的头发时,借着灶台后的暗影儿抬手揩抹掉了眼角的湿润。
谁能想到半年前病的要死的儿子如今有了这样的出息
第二十八章好衣服谁不想穿
“刘叔你也是见过世面的,新任县令巡查何至于就让你如此着慌”,唐缺并没注意到他这句话后刘里正的脸色变化,刘里正虽然是个场面人,但拘于时代局限眼界见识自然有限,在他眼里一县县令就是个天一般的存在。反倒是唐缺穿越而来,后世里传媒咨询发达,别说是县长,市长,就是国家主席也是天天都能见着影儿的,眼前新任县令要来巡查,他虽然出于想改变自身境遇的因素给予了足够的重视,但对于县令本人远远没有时人该有的那种诚惶诚恐的敬畏。就对于上位者的心态而言,这实在是每个穿越者扎扎实实的硬性优势。
“新县令要来,咱们好好接待就是,刘叔你是自然要去的,除此之外就是严老夫子,他老人家乃是本地文教及乡中耆老的代表嘛,至于我,不过是跟着跑个腿罢了”,唐缺随手用铁筷子轻轻磕打着火塘里的树疙瘩,“刘叔,以前有县令下来都是怎么接待的还有就是你想达到什么效果,这都得先说说”。
刘里正又将屁股下的小杌子向后拖了一些,“其实像这样的接官都有老套路了,黄土垫道,合村出迎,另外就是吃食的制备,总体来说就是这三大块儿”,虽然刘里正对唐缺话语中随意的语气有些腻味,但唐缺的这份淡然却让他毛躁躁的心迅速安定了下来,“叔对这次接官没有别的想头,只让能留县令大人多呆些时候就是烧高香了”。
唐缺倒是很容易的就明白了刘里正的心思,本来嘛,全县这么多里正,新县令大人去那儿不去那儿,在那儿呆的时间长,那儿呆的时间短,这可都是有着对比的。说起来隔着一千三百年的时空,这其实跟后世里迎接领导视察也没什么两样。
“要说别的不好办,刘叔你这要求却不难”。
“此话当真”,刘里正猛提了三分音量,“要走要留都是县令大人自个儿的主意,你还能安排他不成你该不是唬我吧”。
“方圆五十里之内就数刘叔你最大,谁还敢唬你”,唐缺嘴里答应着,就是不说具体的法子。
那刘里正也是个灵动人,片刻之后就明白了唐缺的意思,“你小子还给我打花呼哨,放心吧,这次接官应摊的份子钱你家就不用出了,怎么样,还不快说”。
“那就多谢刘叔了”,唐缺目的达到后就不再卖关子,低声笑道:“刘叔你是老里正,平日里该也是久走县衙的,衙门里的差役总该有相熟的吧”。
“有哇,怎么了”。
“这不就简单了,趁着县令大人还没动身,刘叔你明天早早的就去县里找着那些相熟的,请他们帮忙牵线找到衙门里管理车马的差役,等县令大人巡查到咱们这儿时,不拘是乘车还是骑马,好歹出点小问题,县令大人可不就留下来了车轴窒塞,马蹄掉掌都是些常有的事儿,于那些差官们也是无碍的,只要刘叔你诚意到了,差官们断没有拒绝的道理”,说到“诚意”两字时,唐缺特意加重了语气,想必以刘里正的聪明自然能明白其中的真意,反正花的是摊派来的份子钱,又不要自己掏腰包,他有什么不悦意的。
刘里正再没想到唐缺出的竟然是这么个主意,“这”。
“刘叔你听过这句话没有,任你官清似水,也难逃吏滑如油,只要诚意到了,衙门里的差役自然能办的妥妥贴贴,刘叔你就放心去吧。对了,你此去县城,顺带再打听打听新县令的喜好,这样咱们接官时才好有的放矢,至于再具体的,等刘叔你回来后咱们再合计”。
唐缺正说话时,就听外面院子里一阵儿踢踏声响,随后就听一个大嗓门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唐家嫂子在不把你家咸菜缸里的老酸汤水借我两瓢”,声到人到,推门进来的就是村里有名的“婆娘嘴”汪长年。
汪长年之所以有这么个外号,就因为他的嘴巴实在太碎,上面又没个把门的,不管什么事一让他知道,不到两柱香的功夫必定嚷嚷的满村皆知。
汪长年端着水瓢嚷嚷着走进来,开始时还没看清人,等认准了坐在唐家火塘边儿的竟然是刘里正后,一副大嗓门顿时就此卡住了壳儿。
刘里正自矜身份,素日里是最不喜欢串门的,村里谁家能把他迎去都是极有脸面的事情,今天这是怎么了不年不节的,又没听说唐家有红白喜事,刘里正怎么就到了这破房子里,还跟唐家这不成材的小子坐得这么近稀罕,真稀罕
“刘刘里正”,方圆五十里内,对于这些普通村民们而言,他刘里正就是个天,由不得汪长年不恭敬巴结,但顺势起身的刘里正对点头哈腰的汪长年也只是肃着脸的一点头而已。
“行,就照你说的办,我明天一早就进城。县令大人下来巡查毕竟是个大事,你脑子好使,这两天就好好再琢磨琢磨,争取弄些新花样出来”,刘里正站起身正准备走,看到唐缺身上穿着的老粗麻棉袄后又停住了脚,“对了,你也要置办下一身好衣裳才行,就咱们三人接官,你穿成这样算怎么个事儿”。
闻言,正用火筷子拢火的唐缺抬起头来,咪咪笑的看着刘里正,“好衣裳谁不想穿”。
唐缺这样的神情只让刘里正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子简直就是个最会占便宜的人精儿,压根儿就不敢给一点梯子,“好了,你也不用叫穷,这身衣裳就从份子钱里出,毕竟也是为接官的公事”,刘里正说完话顺势瞥了依旧弯着腰的汪长年一眼后,这才向唐栓笑笑道:“唐老哥,我走了。阿成置办新衫子的钱随后就送来,嫂子多费心,这是官事,可不敢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