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衍听完林瑞的义愤填膺,淡淡道:“知道了。”
“知...知道了是什么意思?”林瑞伸出胳膊,用另一只手握住自己的腕部,展示给祁衍看,“他们都这样了!连姑娘还送他砚台,还笑的特别好看。”
祁衍敛起薄薄的眼皮,继续拿朱笔批阅奏折,“派你打听的事,打听出来了么?”
林瑞一愣,挠挠头,“我这不是着急回来告诉...”
祁衍眼尾一道冷光扫过来,林瑞立刻噤声,面皮忍不住抽了抽,“末将这就回去。”
离开揽月阁林瑞还心有余悸,难道他感觉错了,皇帝压根就不在乎他这个小儿媳?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皇帝心如木石,何曾在乎过谁。
连棠只想着在一天的时间内把弟弟的事情安排好,全然不知自己被悄无声息的告了一嘴。
处理完铺子里的事情,连棠回侯府,把柳成寅的话委婉的转告横儿,一听还要再等一年进国子监,他有点蔫。
连棠把元宁帝送的那套书拿出来,安慰弟弟,“你把这套书吃透,明年或许可以一试。”
安排好一切,她才恋恋不舍的往宫里赶。
常福给她派了宫里的马车,可以从侧门驶进去。
车行至宫门,透过车帘,连棠看到了祁麟的马车,以往回宫,祁麟都在这辆马车里等她。
对面的车帘突然掀开,祁麟朝她的方向看过来,一脸的焦躁不安,连棠手一抖,慌忙放下帘子,把车厢盖了个严严实实。
若不是常福早有安排,她都不知道今日如何摆脱祁麟的纠缠。
回到住处后,连棠先去明月殿和祁芸打招呼。
祁芸正在跟着嬷嬷学茶艺,看见宫外回来的连棠,一脸羡慕,冲她撇了撇嘴。
“公主请重做一遍,脸部不能有任何表情。”教习嬷嬷的脸上仿佛涂了一层浆糊,声音更是森冷骇人。
连棠听了都禁不住背后一阵寒栗,她同情的看了一眼祁芸,不敢多留,悄悄退了出来。
离开明月宫,连棠直接去了揽月阁。
元宁帝不在书阁,正在勤政殿和大臣议事。
连棠心想正好,转身进了厨房忙碌,今天是她和元宁帝达成协议的第一天,做什么都得仔细着。
直到乌金西落,祁衍才踏着沉沉的暮色走进书阁,连棠得了信,忙让人把晚膳端出来,自己则浣手理鬓,跟在后面往书房走。
常福悄然走到她的身边,压着嗓子道:“今日前殿又起争执,陛下心情不好,小心着点伺候。”
以前每遇这种情况,常福就觉得自己像在刀尖上行走,每一步都胆战心惊,如今连棠在,他心里踏实。
他从没想过,诚惶诚恐的伺君半辈子,竟是一个小姑娘给他心安。
其实连棠心里也怕,虽然她在书阁不过几天,却已经深刻的感受到什么叫君威难测。
她手捧着一个青花矮盅,朝书房走,远远就看到元宁帝还穿着明黄色的衮服,侧身坐在竹簟上,一条长腿平伸,一条腿屈起,以拳抵头支在膝盖上。
他面色郁沉,双目紧阖,薄薄的眼皮下青筋爆出,不知内里汹涌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奉膳的宫人都踮着脚尖,贴着墙根走,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连棠缓缓走上竹簟,在元宁帝腿边柔柔的跪下,她还没想好如何开口,天子倏然睁开了眼。
他的眼睛弧线完美,尾部微微上翘,典型的桃花眼,只一对瞳孔比旁人生的高了些,幽暗深邃仿佛被染了墨,居高临下望过来的时候,透着睥睨天下的桀骜。
连棠心口一颤,手里的瓷盅磕出了一声脆响。
祁衍敛目,一脸的躁意难掩,他随手一伸胳膊,冲她道:“拿来。”
连棠赶紧奉上瓷盅,转身去拿空盏。
祁衍浅饮一口,喉结忽然顿住,蹙眉,“这是什么水?”
连棠见他咽下,吓得大惊失色,细细的“啊”了一声,“陛下,这个不能喝。”
她抬睫,正好对上他探究的目光,又惶然垂下,“这是柠果白水,用来漱口的,柠果味酸,膳前漱口可胃口大开,入腹则损伤肠胃。”
元宁帝吃的虽然建康,胃口却并不好,连棠还记得那日立的军令状,要让他吃得好,睡得好。
抛去这一点不说,这一世她受他的庇护,也希望他食欲好一些,生命长久一些,故而餐前泡了柠果水漱口,哪知他会咽进肚子里。
连棠面露愧色,“陛下恕罪,我忘了提醒您。”
祁衍看看瓷盅的柠果水,又看一眼诚惶诚恐的小姑娘,漱口水都这么花样百出,不愧是她。
他低笑了一声,笑音闷在嗓子里,蛊惑的连棠心尖一颤。
“朕虽然脾胃弱,但喝一口应该不会死。”祁衍忽然来了胃口,起身往后堂走,“更衣,用膳。”
连棠悬着的一颗心还没放下,又吊了起来,她望着皇帝离去的方向,抿了抿唇,起身跟了进去。
常福带着宫人悄然撤出了书阁,关门的那一刹那,摇头感叹,这人和人的差距,可真是太大了,方才陛下旁边的人倘若换做是他,估计脑袋都被拧掉了。
有连姑娘在,他以后的日子可要好过不少。
祁衍觉少,不愿在书阁和寝宫之间来回折腾,书房的后堂就布置成了他的起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