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芸见她穿着斗篷,还带好了风帽,诧异,“棠棠,这么早,你要去哪里?”
连棠神色一顿,笑道:“我想趁着日头没出来,采些新鲜的花瓣。”
连棠喜欢制香,常常去御花园采花,祁芸顿时打消了怀疑,眉梢一扬,“给我留点。”
“少不了公主的。”连棠笑着回答,又问,“公主这会不应该去学堂么,怎么有功夫来我这?”
祁芸撇撇嘴,“皇兄最近被太妃娘娘看得紧,抓心挠肺的相见你呗,他派人送东西来,你又总不在,就指使我来问问,你最近忙什么呢?”
祁芸自己也想知道,以前好歹下了晚课,连棠都会去她殿里小坐一会,这都几日没去了。
对上祁芸探询的双眸,连棠心虚的眨了眨眼睛,“奉贤太妃不喜我打扰殿下,我总得避着他呀。”
她避开话头,没有直接回答祁芸的问题,她毕竟还没有和祁麟解除婚约,暂时不能让人知道她在为元宁帝做事。
祁麟偏执又躁动,若让他发现她在揽月阁,不知道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诚然元宁帝是天子,他要的人,没人敢和他抢,但元宁帝身上已经有很多失实的传言,诸如杀人如麻、生饮人血,她不希望再给他加一条:父夺子妻。
虽然远没到那种程度,但她相信,那些蝇营狗苟的文臣只会编造的比这更夸张。
前世今生,他已承受的太多,她不想再给他添麻烦,只能敷衍祁芸。
她这话也不假,祁芸叹了一口气,“好吧,委屈你了,皇兄说十五岁生辰那日就求父皇为你们赐婚,到时候你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连棠身子一抖,心知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尽快拿到金腰带退婚。
连棠今日陪着祁芸往学堂走了一段,才绕到揽月阁,到的比平时晚。
祁衍已经晨练完回屋,她从后门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女子蹁跹的身影,从正门离去。
连棠惊讶,揽月阁除了她之外,连个宫女都没有,怎会有别的女子?
常福见她脸上疑窦丛生,抿唇笑了,“那是奉贤太妃身边的女官,来送每月的宫薄。”
宫里没有皇后,也没有妃嫔,奉贤太妃协助太后打理宫务,每月都要向元宁帝上报记录当月后宫事务的宫薄。
连棠点点头,庆幸自己今日陪祁芸耽搁了会,否则撞见奉贤太妃身边的人,事情只会更糟。
这位太妃,紧张元宁帝身边的女子,比紧张祁麟身边的更甚。
元宁帝若娶妻生子,祁麟储君的位置难保。
却说那卲女官从揽月阁出来,总觉得心慌慌,回景和宫,向太妃回禀完差事,犹疑道:“微臣总觉得揽月阁哪里怪怪的。”
奉贤太妃瞬间警惕起来,“哪里?”
卲女官仔细回忆,“好像内里的布置变了,窗边的位置多了一套书桌。”
奉贤太妃怪她吓唬人,歪在软塌上,嗔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揽月阁除了书就是书桌。”
卲女官摇摇头,“这套书桌和其他的可不一样,特别精致华美不说,地上铺着羊毛绒毯,榻上还搭着两块白貂皮垫子。”
白貂皮千金难求,仁硕太子还在的时候送过奉贤太妃一块,她珍藏好多年才舍得做了一件披风,每年也就逢过大节的时候拿出来穿一穿,有人竟然舍得把它垫在屁股下!
还是两块!
奉贤太妃猝然坐直了身子,眸光凝疑,“皇帝一向不重身外之物,这两块白貂皮怎么会出现在揽月阁?”
卲女官应和,“所以微臣觉得不对劲,那一片空间仿佛是特意为女子准备的。”
“女子!”奉贤太妃声音突然尖锐,眼睛瞪大几乎要滴血,“你确定?”
卲女官也没料到太妃娘娘反应这么大,小腿发软,扑通一声跪下,声音颤颤,“娘娘...娘娘您别着急,许是微臣看错了,等下月递宫薄的时候,微臣再仔细瞧瞧。”
奉贤太妃哪里等得了一个月,她心急如焚,坐立不安,在宫里徘徊大半日,眼见着日暮西沉,终于坐不住了,冷喝一声,“更衣。”
她非得亲眼去看看。
自从回宫后,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一面尽心侍候太后,一面严格要求两个孩子,她想永远留在皇宫,不愿再被送回娘家,那种从高处跌落,被碾入尘埃的日子经历一次就够了。
前提是元宁帝无嗣,只要他不娶妻,祁麟就是唯一的皇嗣,登基后,她就是太后。
都说元宁帝石木心肠,不近女色,她起初不信,可五年来,他从未多看任何女子一眼,一心扑在政事上,甚至寝宫都荒废了,慢慢的,她放松警惕,把心都用到祁麟身上。
她从来没想过,他身边竟然有女子的痕迹,难道说皇帝在揽月阁金屋藏娇?
奉贤太妃被这个想法吓出了一个激灵,愈发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她毫不怀疑,元宁帝那样丰神俊朗的男子,只要他愿意,没有女子不想给他生孩子,他有了自己的孩子,那祁麟怎么办?
奉贤太妃心里淌过一丝的酸涩。
她心慌意乱的赶到揽月阁时,乌金已经西沉,漫天红霞铺洒下来,巍峨的九层书塔仿佛被渡了一层柔光。
奉贤太妃知道元宁帝喜静,把宫人留在院外,整装理鬓后,挺腰踏进院中。
院子里挂满了大块的绫绢,薄薄的随风飘扬,太妃一面拂开眼前的绢布,一面往里走。
朝里深走了几步,她突然顿住脚步,飘飘扬扬的绢帛间,隐约可见一双璧人。
女的纤腰素素,软若细柳,正仰着小脸和对面男子说着什么,似乎很雀跃,那男子身形很高,宽胸健臂,脊背微躬,垂首望着面前的女子,狭长的眼缝微不可查的上扬着。
薄薄的绢布恼人的起起落落,奉贤太妃捂着心口朝前走,待看清楚了,魂魄差点震出体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