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连棠陷入回忆的时候,门外传来笃笃两声敲门,常福的声音传进来,“连姑娘,您醒了么?”
一想到昨日常福也在车上,连棠就羞的无地自容,她尴尬的应了一声,“醒了。”
常福的声音倒听不出异样,嘱咐她,“桌上是从药王谷讨来的三颗金丹,您昨日吃了一颗,这会该吃第二课了,明日再吃一颗。”
连棠嗡嗡应了一声,“好。”
药王谷的金丹可解百毒,一下子给了她三颗,看来她中毒不轻。
只听常福又道:“桌上有一套新衣,连姑娘可能得自己换上,寺里没有女婢,只有小沙弥。”
连棠看看那套崭新的衣装,脸又开始泛红,小心翼翼的问常福,“陛下呢?”
顿了片刻,常福才轻声道:“陛下在普渡院。”
普渡院的禅堂,祁衍和了然大师相对而坐,一篇《清心咒》念毕,两人同时睁开了眼。
祁衍目中的红光变淡,只是眉间的阴戾还在,他颔首,“有劳大师临时出关,朕不胜感激。”
“陛下不必客气。”了然大师双手合十,声音谦恭,“六年来,陛下情绪克制的平稳,没复发赤目之疾,已是老衲见过心性最坚定的人。”
祁衍神色一顿,六年前的那场噩梦仿佛历历在目,他脑中全是战场屠杀的画面,目之所及都是鲜血,他无法控制心中暴虐的杀意,想破坏,想毁灭。
后来,他从战场的阴影中走出来,变得心如石木,没有一点感情,任何人和事在他心中都掀不起一点涟漪。
只是如今又为何失控?
是因为她么?
他眸色暗了暗。
昨日看到那些意欲凌虐她的男子时,他心底压抑了多年的杀意叫嚣着冲出来,仿佛只有鲜血才能让他痛快。
故而当女子软软的唇瓣贴过来的时候,他虽极力克制,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偏执、暴戾、毁灭,说不上哪种情绪占了上风,他虽不想伤害她,却忍不住撕烂了她身上的衣服。
想捏碎她的骨头,想破坏她的美好。
他闭上眼,不敢再想,“大师,朕这次复发疾病,可有方法控制?”
了然大师看了一眼眉眼惫倦的天子,道:“陛下的病通俗了讲,还是心疾,心疾易纾不易压,若一味苛刻的压制,可能会适得其反,不若顺从本心。”
顺从本心?
他心里冷笑,那得死多少人?
连棠又在床上躺了半日,越来越没精神,身上不停的出虚汗。
她安慰自己,可能是余毒未消,今天才吃了第二颗金丹,也许明天吃完第三颗,就好了。
常福却没有她那么乐观,坐立难安,陛下还在了然大师的禅室静修,他不敢冒然打扰。
下半天,药王谷老谷主亲自过来,给连棠把完脉后,一脸沉郁。
昔年,连棠的父母与老谷主有恩,她自小就喜欢来药王谷玩,没少拿谷里的奇花异草制香。
老谷主待她也有别于常人,遂实话实说:“给你喂毒的人实在阴狠,此药乃西域独有的鬼狼散,药性十分剧烈,它的配方千奇百怪,只有同门的解药可解,金丹只能暂时压制药性的挥发,却治不了根本。”
连棠怔住,金丹都解不了的毒,别的药石就更别提了。
常福面色惨白,声音发抖,“如果找不到解药,连姑娘会怎样?”
老谷主叹了口气,“那就需每日服金丹,金丹虽用了天下最名贵的药材,可是药三分毒,每日吃的话对身子的损伤很大。”
连棠心里苦笑,每日吃金丹,那得花多少银子,纵然他和老谷主有交情,整个药王谷都拿来也养不起她。
她问,“解药能配出来么?”
老谷主蹙眉,“很难,首先要确定你服下的鬼狼散是哪种配方,然后对症试药,有些药材京城还不一定有。”
连棠没有继续问,希望太渺茫,她不想麻烦谷主。
“那就请谷主先试药,缺什么就跟朕说。”皇帝不知何时站在门外,吓了众人一跳。
连棠反应最大,下意识往被衾里缩,小脸已经开始发烧。
老谷主作势要跪拜,祁衍伸手拦住,“连姑娘的事,以后还要拜托谷主。”
老谷主眼角微润,“陛下就是不说,贫道也会尽力。”他转向连棠,问:“你昨日的衣服还在不在,我闻一闻上面残存的味道,大概可以判断你服下的是哪类鬼狼散。”
连棠缩在被衾里,只露出了半张脸,闻言突然瞪大了眼睛,“啊,我让人扔河里了。”
那衣服被撕的不成样子,她看见就臊的慌,更怕被别人看了去,就塞到包裹里,请小沙弥丢到后山的河里了。
老谷主为难,“这...恐怕就难办了。”
不知道是哪种配方的鬼狼散,神仙也试不出来解药呀。
祁衍淡淡瞥了一眼连棠,对老谷主道:“用朕的衣服。”
一句话吓的满屋的人都抬起了头,狐疑的看着皇帝,只有连棠羞的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祁衍神色自若,“朕昨日和她同乘一辆马车,身上沾染了那迷药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