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安民心,陛下应该下诏求直言,如此言路既开,则民心自然稳固。再者,彗星不见得一定是兆人主失德,许是为人臣子的让上天震怒呢”
他越说越觉得心惊肉跳,到了最后索性点到为止。如此惊心动魄的天象,是绝对不能用一句天行有常遮掩过去的,所以,他不得不两害相权取其轻,把问题轻轻推到了臣子身上。
“唔,姚卿所言有理。”赵佶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却差不多认可了姚舜辅的说法。他自忖即位以来一没有横征暴敛,二没有大兴土木,三没有荒淫无道,相反之下,这几年来开疆拓土安抚百姓,诸般手段都是顺天而行,所以潜意识中就压根不认为这一次地天象示警是针对自己而来。
此时,他略一沉吟便顺口问道:“崇宁二年用占天历以来,虽然优于从前,但仍有人说不甚准确。朕将其委于卿家,不知新历何时可用”
姚舜辅见赵佶不再将话题拘于彗星上,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连忙恭恭敬敬地答道:“回禀圣上,新历已经几乎完成,只是还需时日完善。照臣推算,大约三四月便可完成。”
“唔,历法乃是大事,不可轻忽,姚卿需谨慎仔细,不可有差错。”想到数次出使辽国的使节都曾经与人争执过历法时,赵佶便禁不住露出了一丝冷笑。历法的正确与否乃是正朔的标准之一,在此事上头,自然得一力坚持。
等到姚舜辅悄然退下,赵佶方才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深深吸了一口气。自从昨日黄昏出现彗星以来,皇城司已经回报,街头巷尾的流言蜚语不计其数,其中甚至有大不敬的。换作从前,他肯定会令开封府辑拿,但是,如今却不是时候。彗星一日不灭,他就一日不能追究这些行为,否则,恐怕民间更要指斥他是昏君。
“怪不得伯章曾经说过,天下至难者,君也”他低声感慨了一句,很自然地想要召高俅觐见,但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这种时候,人人都在窥伺他这个天子的反应,召见太史局官员也就罢了,倘若再单独召见宰执,指不定会落下什么反应。思来想去,他只得叫上曲风和几个内侍,举步出了福宁殿。
由于是正月,因此宫城内的装饰仍然是喜气洋洋,但是,没有什么比得上那依旧贯穿于空中的彗星。赵佶虽然心烦,但依旧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天空,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即使是白昼,那明亮的彗尾仍然依稀可见,更不用说太阳落山之后了。
“二十日”想起姚舜辅说地话,他不由更加烦躁,脚下步子又快了一些。在愚民看来,这彗星持续时间越长,就越发说明是天公示警,而自己区区一道求直言的诏书,就真的能够平息这一场风波么
走着走着,他突然闻到了一股很特别地香味,整个人也似乎平静了下来。默立了片刻,后面的曲风便上前低声道:“圣上,前面便是冲真仙师的瑶华宫了。”
赵佶闻言一愣,随后才想起了这位被废数年的哲宗皇后,心中不由一颤。大宋传国至今,只废过两位皇后,倘若说当初仁宗废郭后勉强还是别有前情,那么,他地兄长哲宗废孟后则彻彻底底是为了泻一己之私愤。只是为了对宣仁高太后余怨未消,就将孟后废黜,激起天下一片反对,从这一点说,哲宗无疑不是一个称职的皇帝。
赵佶对于这位嫂嫂也没有太多的印象,唯一记得的便是,孟后的性子和自己的王皇后极其相像,对人也是温和宽厚,远远比昭怀皇后刘珂更适合于母仪天下。一想到禁宫之中如今再无长辈,他便禁不住动了一个念头,竟径直往瑶华宫走去。
“圣上”曲风见状大惊,三两步上前劝阻道,“冲真仙师清修将近十年,从来不见外客,再者她身份不凡,圣上若是此刻贸然去见,恐怕”
“怎么,朕去看看皇嫂也有不是么”赵佶淡淡地扫了曲风一眼,语带双关地道,“皇嫂当年曾经多得宣仁高太后赞赏,若非昭怀皇后作祟,她又怎会落得如今的境地”
曲风心中顿时暗暗叫苦,须知孟后当初被废固然有哲宗和昭怀皇后刘珂的因素,但更多的却是章惇和曾布先后上书,中间还牵涉到眼下的重臣蔡京蔡卞等一大批人。如今赵佶不称冲真仙师,而直呼皇嫂二字,说不定是动了复孟后的意思,如此一来,岂不是又有一场风波可这种大事,他一个小小阉宦又怎好相劝
一进瑶华宫,赵佶便觉得身心一轻。入目的既没有奢华的装饰,也没有华丽的锦服,所有陈设都分外简朴,但四处却流露出一股雍容的气息。他正想发话,只见两个作道姑打扮的宫人便上来见礼,脸上尽是讶色。
“皇嫂呢”
听到皇嫂二字,两个宫人同时露出了惊容,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便低声奏报道:“回禀圣上,冲真仙师前几日偶感风寒,如今正在卧病静养,恐怕无法来见圣上。”
“皇嫂病了”赵佶眉头一挑,很自然地流露出一丝怒色,“怎么不见医官局来报”
曲风见赵佶似乎要发火,连忙上前道:“圣上,冲真仙师从来不召医官诊治,是以医官局从不知情。”
赵佶脸色数变,竟不理旁边的那两个宫人,直接闯了进去。待到看见挣扎起身的孟后时,他才感觉到心头猛地一震。须知孟后十六岁被册为皇后,二十岁被废,如今不过二十九岁,看上去却分外苍老。一时间,他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十弟”孟后见赵佶脸色怔忡,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须臾便醒悟到自己乱了称呼,连忙改口道,“官家怎会到此地来,恕我身子不适,无法见礼。”赵佶已是被那一身十弟勾起了当年的旧事,此时不由心头发热,一声“皇嫂”脱口而出,顿时让孟后愣住了。下一刻,这位被废多年的皇后泪水夺眶而出,尽管钦圣向太后曾经对她刻意优抚,赵佶也从来没有减过她的供奉,但是,深宫之中,她这个废后的日子又怎会好过此时千万种情绪掺杂在一起,她不由得痛哭失声。
第二部经略第十卷慧出西方第三章阴差阳错卧病榻
gu903();崇宁五年正月十二日,由于彗星依旧长悬于空中,因此赵佶便依姚舜辅之言,下诏求直言,准中外臣僚直言朝政阙失。此议一下,原本便蠢蠢欲动的有心人顿时沉不住气了。奏疏犹如雪片一般送往中枢,其中弹劾蔡京擅权误国的占了一多半,剩下的有弹劾高俅的其连年用兵虚耗民力;有弹劾阮大猷的长年位居中枢而无寸功;有弹劾蔡卞的执掌枢密却趋附宰执就连远在西北的严均也没有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