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容心不在焉地扫了一眼窗外,不满地撇撇嘴道,“这杨柳再美,光是看也没什么劲,要是能够取一两枝编了花篮,然后再放上几朵花,这才不枉到这里走一遭。唉,要早知道这游玩是这么一个游玩法,我干脆换了男装自己出来的好”
英娘正为了伊容层出不穷的鬼点子而感到头痛之际,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了高嘉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三姨娘,你要是什么时候出来,可一定要带上我”
“你们两个就别闹了”英娘不满地瞪了这一大一小一眼,见一旁的白玲也是眼珠子乱转不安分得紧,她顿时感到一阵头痛。她当然知道这样游玩不能尽兴,可是,如今她们都是高官内眷,总不成学平民夫妇那样来个安步当车,要是那样的话,就指不定有多少人笑话了。至少,一个家门不谨就会被人挂在嘴边。
见伊容和高嘉一脸的怏怏不乐,高俅也颇感无奈。伊容的大胆他是领教过的,只不过,这可是杭州不是京城也不是成都,就是想要乔装打扮,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那安抚司衙门。若真是如此,还不如现在就下来让她们好好放松一下。
想到这里,他便喝令车夫停车,待到后头的高升奔过来询问之后,他便立刻吩咐了几句。高升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便当即让自己这辆坐着几个壮实家人地马车向前疾驰。
高俅利落地跳下了车,转头便招呼道:“好了,夫人们,都下车吧我已经让胡大人他们不用再等,这后头都是女眷,没人看着了”
听到这句话,伊容欢呼一声当先跳了下来,紧接着便是高嘉白玲英娘,不一会儿,就连后面车上的几个使女仆妇也都下了车,人人都仿佛忘了尊卑,都围着那翠绿的杨柳打转,就连那尚未盛开的芙蓉也在众女衬托下显出了几分娇艳。
见伊容摘了几根杨柳枝条开始编花篮,高俅也无意责她,微微一笑便转开了目光,这却瞥见平日在众人面前一直维持着主妇模样的英娘也在那边攀着杨柳出神,他不禁更觉得有趣。此时,他也无意打扰这些平日深居大宅的女人们,满脸惬意地走到了一边。
刚才一路走来的时候,他就发觉苏堤上没看到几个游人,在联想到刚刚游湖的景况,纵使是他再迟钝也想到其中是胡嘉良在捣鬼。虽然如今的杭州不可能像南宋地临安那样繁华,可毕竟几乎是江南第一州,哪里会连半个游人都找不到只是,这条苏堤却是宝地,既长且宽,若只是用作风景摆设,却是可惜了。
若是能够在上头摆上集市,不也是一个取利的法子么他的脑海中突然浮上了这样一个念头,转念一想突然觉得很有道理。东京开封处处都可以看见集市,繁华气象处处可见,没道理处于江南的杭州反而会冷清。再者,如今杭州还未升府,除了大处着手,这些小处也可以利用一二。
“三清道尊在上,请您保佑我娘平安”
听到这句隐隐约约飘到耳边的声音,高俅的思绪一下子被完全打乱,忍不住举目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不多时,他便望见了那个隐在一棵芙蓉树下的身影,不是高蘅又是何人他微微皱了皱眉,脚下却不动毫分,只是叹了一口气。
离开京城之前,他去询问过金氏的意见,而这位大嫂曾经很坚决地表示不想离开京城,他也没有多劝,毕竟,他和金氏只不过是名义上的叔嫂,对其并没有多少感情。反倒是这些年常常看见高蘅,总还存着一丝怜惜。望着那个颇为纤弱的人影,他突然想到了许久没有出现在印象中的大哥高伸。也许,只有那个败类真的死了,这一对母女才会真正走出阴影。
发觉高俅突然走近前来,高蘅不由一阵慌乱,好一阵子才起身施礼道:“二叔”
“嗯。”高俅点了点头,目光情不自禁地打量着这个如今已经越发亭亭玉立的少女。要是换在明清,这样的女儿家早已经嫁人了,只是宋时男女婚嫁都算不得太早,女孩十八九岁嫁人也不是奇事,至于男儿则更有三四十岁方才娶妻的。仿佛在这个年代的人当中,成家需先立业已经深入了骨髓。只是,若是如今不挑选起来,到时候真的要替侄女选一个好人家却不见得容易。虽然同样是高家的千金,但高蘅却是高伸的女儿,将来若是有人抓住这一点做文章,却也不免为她的夫婿带来麻烦。
此事须得开始计议了他心中转过这样一个念头,颔首一笑便离开了,只留下高蘅在哪里怔怔地出神。
第二部经略第十一卷恩威并济第九章揣心思状元得意
紧赶慢赶地自南新镇回到杭州,蔡薿方才得知赵鼎早已归来,心下不由大恼。他乃是开封人,因此对于朝局变动向来比外地诸生更加了然,因此尽管当初蔡京的兴学之举并未取代科举,但他还是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以及花团锦簇的文章被拔擢于太学,继而又以文章受知于蔡京,一举得中状元头名。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蔡京罢相,如何不令他大为惶恐
他乃是明眼人,当然知道蔡京罢相有种种原因,将来也仍有复起之机,可问题在于,他在琼林赐宴的时候发觉,天子官家虽然嘉许他的文章,但对他似乎并不如想象中那么亲厚,这顿时让他大失所望。不止如此,当看到赵佶和身边的上一科状元霍端友谈笑风生颇为相得的时候,他便敏锐地感觉到,年过四十的他和霍端友相比不具备任何优势,当下左思右想后,他便咬咬牙请求随高俅南下,谁知奏疏一上便得允准,这更是应了他的担忧。
好在他终究还是占了一个蔡姓的光,深居简出的蔡京不见外人,却偏偏见了他这个名不副实的族侄,临行前还托人又送来了一封信,这立刻使得他对于此行信心满满。可是,夹杂在一帮二十出头的进士中,他却怎么都显得格格不入,而那个自恃和高俅有旧的苏元老更是可恶,居然丝毫不把他放在眼中,至于赵鼎等年轻的就更不必说了。
“这高相公究竟是打的什么算盘”他心烦意乱地用凉水擦了一把脸,见铜镜中的自己已经是两鬓微白,不由更加恼恨。二十岁登科,三十岁娶妻,四十岁出将入相,这正是人说的最圆满仕途。然而如今自己年过四十,仕途却刚刚起步,平素行事还每每为人诟病,他如何能够甘心一想到那些同年讥嘲的目光。他就觉得心头火起,最后竟一把将巾子狠狠扔在了水里,丝毫未觉溅起的水花沾湿了衣襟。
许久,他才从怔忡中回过了神,长长叹了一口气,转而唤来了两个随从的家人替自己收拾。他虽然早有家室,这一次却是半个女眷都没有带,连家人也是选了两个伺候多年忠心耿耿的老仆。便是有心开拓一番场面。好容易收拾好了装束,他便换上了一身青色官袍,径直出了知州衙门。但见平日人员汇聚之地今日却是冷冷清清,他突然冷笑了一声,上了马车扬长而去。兴许再过不久,这杭州两个字也得改了
gu903();“蔡薿”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名帖,高俅不禁又想起了陈瓘的告诫。不过,朝堂不比他处,是君子未必能够就有才干,是小人却未必不能安抚一方。即便是有才无德。若是有手腕照样能够使用,只是不能如蔡京一般急功近利。否则,辛辛苦苦提拔上来地人转眼全都成了对头。那滋味可不怎么好受沉思片刻,他便开口吩咐道:“请他进来,我在书房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