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碎片的宫女吓了个半死,好半晌才哆嗦着打扫完一切。见李乾顺神色不好,一个为首的宫女轻轻向四周人做了个手势,一帮人全都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
西夏的宫殿比不得宋国和辽国,但是,由于这些年收入宽裕,也颇为金碧辉煌,然而,这日益辉煌的环境并不能消解主人的愁闷。通过这几年的战事,他已经深刻认识到,当年纵横西北无往不利的党项骑兵,已经失去了往日地锋锐。大宋西北的军队正在变强,而己方则不进反退,此消彼长间,又焉有不败之理
难不成历代先王留下的基业,就要在自己手中败落么
他很不甘心地捏紧了拳头,但是,心中的恐慌日盛。他推行汉化,重用汉臣,一步步地从党项贵族中收取权力,成功地让自己的权力扩张到了极致。然而,与这一切相伴而来的,却是军力的大幅度退步,难道说,他真的错了吗
不,联辽抗宋的宗旨绝对不会有错
他霍地站了起来,脚步又急又快地在房间里踱起了步子。从这一次地事情来看,女真的时机抓得太准了,不早不晚,偏偏在辽国在南京道陈设重兵的时刻起兵,这未免有些不寻常。这些辽东蛮子真有那么大的信心,还是背后根本有人撺掇如果有,其目的又是什么
“皇上,王后和晋王求见”
听到殿外的这个声音,李乾顺一瞬间恢复了镇定,沉声吩咐道:
“请他们进来”
王后成安公主耶律南仙脚步轻盈地进入了宫殿。尽管怀孕已经三个月,但是,她并未在宫中静养,而是不时派人探问李乾顺的情况,对于其他嫔妃也并未摆出上国公主的骄傲。而她的这些行为,为她赢得了李乾顺的敬重,也使得内外臣子完全将她视作了自己人,这也包括晋王李察哥在内。
“皇上”
“不用多礼了”李乾顺起身亲自将耶律南仙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然后才瞪了一眼李察哥,“是你把那边的情况告诉王后的”
“皇上,是臣妾听宫人提起,然后才去找的晋王”耶律南仙见李乾顺质问李察哥,连忙把话头接了过来,“这些事情,臣妾早晚都是要知道的,和别人无关。臣妾只想知道,如今南京道那里驻扎的兵马究竟如何是否愿意和我国合击大宋”
“恐怕不行。”李乾顺沉重地摇了摇头,语气中隐隐带着一股焦躁,“辽国不愿意和宋国动兵,原来的陈兵边境,也是威慑远远大于实质。再加上辽东战事一起,南京道更是不敢轻易做出动作,就算他们真的愿意兵援我国”他突然止住了话头,即便辽国真的愿意兵援,他又岂能答应一旦接受了这一条,那么,西夏便会真正沦为辽国的附庸,从此之后,祖上的所有荣光就都没有了
耶律南仙冰雪聪明,怎会不知道李乾顺心中所思所想,因此,她只能把目光转向了李察哥。
“横山是我国最重要的兵源之地,如今横山三分之二落入了宋人之手,继而威胁到兴庆府和灵州,若是这么下去”李察哥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得不说出自己最大的担忧,“恐怕我们只能退回当年之地了”
耶律南仙本能地低呼了一声,脸上布满了惊容。对于辽东战事,她并没有多少担心,毕竟,当年在国内耳濡目染之下,她早已经断定女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然而,大宋就不一样了。当初澶渊之盟的大体情况,她曾经听父兄提过,也知道南朝地域广阔富饶,除了兵力稍逊于辽国,其他的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而李乾顺即位以来,夏国和辽国越走越近,倘若一旦夏国有什么闪失,那么,辽国在西边的最大屏障岂不是
“皇上,如果情势真的到了那般危急的时刻,臣妾愿意回国”
这句斩钉截铁的话让李乾顺和李察哥两人同时一震,但是,他们的心中除了撼动,还有深深的屈辱。曾经给辽国和宋国带来巨大麻烦的党项人,什么时候沦落到了只能屈膝求援的地步
第二部经略第十三卷战云密布第八章巧手羹汤暖人心
由于战事突然,因此大宋不得已之下,动用了在辽东训练的一批信鸽,源源不断地将消息送回了开封府。即便如此,信息快则滞后两三日,慢则四五日,但较之其他渠道,已经是快了许多。而宰臣轮值枢府的结果就是,高俅忙得焦头烂额,几乎把府中的事撒手全丢给了家人,而为了忙着张罗婚事,伊容和白玲几乎是手忙脚乱,那边还要时时照应已经怀孕近九个月,眼看快要生产的英娘。
白玲还是第一次帮忙张罗这些事,这几天几乎连自己的儿子都顾不上了,更不用说别的。气急之下,她忍不住抱怨道:“恨不得老天多给我生一双手,都快忙不过来了”
伊容正欲答话,冷不丁看到高俅进房,立刻没好气地道:“可不是么,他一天到晚忙着大事,哪里还顾得上这里,眼看婚期就要近了,一多半的事情还没有做完,再这么拖延下去,指不定还要延期呢”
高俅只能苦笑着跨进门,无可奈何地道:“谁知道这些天所有事情都搅和在一起,前院那边又分去了不少人手应付那些士子,实在不行,你们就从各处庄子上再调几个能干的人过来帮忙吧虽说蘅儿成婚我无论如何都应该尽心尽力,不过这一次实在顾不上了不管怎么样,只能你们两个多操心了”
“男主外,女主内,这些道理我们不是不知道”伊容转过身子,见高俅的脸色明显有些发白,不由心疼地叹了一口气,“我只是看着你这些天没日没夜,心里着急而已高郎,朝廷上那么多人,难道你就不能多找一些帮手我们好歹还能靠家里人帮衬做事,可你呢,早出晚归。以往只要顾着都堂一头,现在还要去枢密院,这权柄固然是风光,可你这人撑得住么”
“我这个年轻的若还撑不住,像蔡元长他们又该怎么办”高俅想起蔡京这几日也瘦了一圈,不由暗自心惊,面上当然不会带出来,“蔡元长都五十好几的人了。成天也是忙得团团转,不单是他,枢密院政事堂的官员都是如此。如今圣上是看着三省六部那些无事可干的官员就心头火起,这些天不知发了多少脾气”
“那都是应该的,凭什么吃着朝廷俸禄,他们却闲在那里不干事”白玲心直口快地插了一句,随后三两步从旁边的暖盒中拿出了一个瓷盅,笑吟吟地说,“你这些天太忙了,得空了也应该好好补补。这盅补汤是慰劳你的”
高俅心有余悸地看着那个小盅。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几次惨痛地经历,竟是不敢伸手去接:“你你这里头都是什么”
伊容不由笑得前仰后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看来高郎你真的被阿玲吓怕了放心,这一次里头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是蛇羹,不过我估摸着你还是不敢吃的”
蛇羹高俅对于蛇倒是没有多大忌讳,后世吃蛇都已经吃出了无数花样,他还有什么好怕的他讪讪地接过了那个瓷盅,打开盖子便闻到了一股扑鼻的香气,再看那汤呈现出一种香浓的奶白色,看上去着实诱人得紧。他这些天胃口一向不佳,此时却不由食指大动。拿过一个调羹便坐在一旁大快朵颐了起来。
gu903();“看他那样子,似乎是好久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伊容把白玲拉到一旁,低声说道,“不是都堂每日都有饭食么,难不成他都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