黼如今位卑职小,除非跟着他蔡攸,否则决不会有人肯相信这样的人。他望了一眼场中载歌载舞的歌舞伎,突然起身站了起来,一句话也不说就往后堂走去。对于这一情景,其他官员没有一个为之侧目,倒是王黼沉吟片刻立刻起身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庭院中,蔡攸想的是当初留在种师道手中的那封密函,虽然没有什么十分关键的言辞,但是一旦现世必定会引起无穷无尽的麻烦;而王黼则在揣摩蔡攸在代州马案中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地角色,要是牵扯太深,他又是否应该抽身而退袖手不理。
一前一后进了书房,蔡攸方才对王黼点了点头:“既然你都把话点透了,我少不得要请你为我谋划一番。依你看,倘若赵鼎真的查到一点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该如何应对”
这句话自然是问得蹊跷了,然而,王黼却丝毫不惊,落座之后便泰然自若地道:“这就要看学士如何自处了。赵元镇虽然为人刚正,但要说油盐不进却也未必,再这么说,他亦有需要顾忌的东西。至于河东路那位种帅,那就更好办了。以武臣告文官,朝中那些士大夫会怎么看只要能够把事情牵扯到文武之别的立场上,就是圣上亦会怀疑,进而投鼠忌器。”
“好,好”
听到这里,蔡攸忍不住击节赞赏道:“果然看得通透,再过几年,指不定政事堂中便要多了你一个想我爹自诩老谋深算,此番也被你一步步诱入彀中,仅仅这些,你就足以自豪了若是这一次你能够帮我谋划成功,三年之内,我必定保你至御史中丞”
尽管明白蔡攸这是有心示好,但是,王黼却仍旧喜形于色地欠身谢过。蔡攸不同于蔡京,在封官许愿这一方面向来是说到做到,就如上一次将他引见给赵佶一样,从来没有任何拖延。倒是蔡京时常给人画饼充饥,在这一方面让人诟病无数。
“学士说我神机妙算,这我却不敢当,只不过因为学士如今胜算充足,我当然能够出得好计。河东路那边,学士可曾有人”
对于这个问题,蔡攸不免有些谨慎,毕竟,让人知道他暗中在代州安抚司那里布置了人手,将来一个不好就会出现莫大的问题。然而,他对于王黼还有七成放心,所以只是沉吟了片刻便出言道:“种师道的安抚司那里有两个小吏,如果我传个话,他们兴许会听。只不过为了不启人疑窦,我已经很久没有给他们俩传信了。”
“这种时候,学士万万避嫌不得”王黼这才知道蔡攸居然很久没有派人了解过河东路情况,心中不由暗骂其迂腐,脸上却还得做出一副惋惜的神情,“须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万一种师道和赵鼎合流,那么只要他们能够费心编造一套谎言,到时候天衣无缝也不是难事。学士,这种时候若是不掌握他们的动向,那到时候可就是你失却先机了”
自从赵鼎出马远赴代州地时候,蔡攸就暂时掐断了和代州那边的联系,毕竟,种师道执掌代州军政大权,他如若稍有不慎给人抓住了小辫子,到时候只怕是有十张嘴也难以分辩清楚。可是,此时一想王黼的说法,他又觉得深有道理,立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明日便让人去代州联络一下。我身正不怕影子斜,难不成怕别人胡说八道”
身正不怕影子斜
王黼在心中连连冷笑,却顺势把玩起了蔡攸搁在桌子上的一个墨玉笔筒,露出了爱不释手的神情。而蔡攸自然看在眼中,临走的时候便慷慨地将笔筒送了出去,对此王黼自然是连声道谢。
第二部经略第十七卷政通人和第二十四章摧眉折腰又何妨
王黼出门上了自己的马车,吆喝车夫动身之后,他却随手将笔筒随便往角落里一扔,再也没有多看一眼。尽管爱财贪色,但是,这全都不能掩盖他对于权势的渴望。蔡攸这种人面上虽然大方,其实心胸极其狭隘,他在其面前表现出了善于谋划的一面,少不得也得多流露一点劣处。只有蔡攸对他真正放了心,他才能真正取信于人,才能真正一步步接近自己梦寐以求的位置。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他斜靠在马车的厢壁上,口中轻轻哼唱着这一句,眼睛渐渐闭了起来。看如今的架势,再过一段时间,他便能完完全全得到蔡攸的信任。
只要能够抓住这个自命不凡的蔡家大少的把柄,还怕不能飞黄腾达么
他一路无事抵达自家宅门,一个家人便喜笑颜开地奔了上来:“大人,殿帅府童帅来访。”
童贯王黼眼皮一跳,心中着实大喜。对于先头求童贯帮忙去办的事,他一直极其不放心,毕竟,论及交情,他和对方昔日连点头之交都没有,枉论深厚与否,因此最初早就做好了被人拒绝的准备。
他可不像蔡攸那么大的架子,童贯虽说如今不过暂代殿前都虞候,而且因为内侍的身份所碍很难晋升上去,但是,只要天子宠信还在一天,那么就活脱脱是一个炙手可热的新贵。这样的人只有折节下交曲意笼络,那里有大咧咧地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道理
“童帅,今晚我在蔡学士那里呆得晚了,有劳久候,恕罪恕罪”
见王黼一上来便是端着笑脸连连告罪,童贯也觉得妥贴,心中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往日在高府所受的待遇。只不过他亦是心机深沉的人,自然不可能被这种态度所动。连忙起身迎道:“哪里哪里,是我事先来的时候没有打个招呼,好在也没等多久,贵府的家人又是殷勤招待,王大人倒是客气了”
童贯的这种态度自然让王黼觉得有戏,一面嗔怪着仆人不上好茶,一面又甜言蜜语地寒暄了一阵。等到戏味做足了,房间中再没有外人。
他才试探着问道:“不知道上次我拜托童帅的事情有眉目了没有”
童贯心中冷笑一声,却不忙着回答,微微呷了一口香茗,悠然自得地吐了一口气,这才慢条斯理地道:“王大人这话问得好不心急,这样地大事情若不能好好谋划,轻易出手不但落不得好处,还会牵连到你我,你说我能不好好布置一番”
王黼心中有些失望,但一想到此事也惟有童贯能做。面上的笑意便更深了:“是是。我倒是忘了这一岔。说起来圣上和童帅也着实是君臣相得,这情分实在令旁人羡慕啊。以前听人说高相公如何如何,在我看来。只怕是高相公亦不像童帅这样深得信任。”
gu903();这充满了阿谀味道的话语一入童贯之耳,顿时让他大生得意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