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天的四连每天都有人走。
每天早上都有车来接人,去新的连队。
又或者退伍、转业,送去车站。
站在李正的人生经历中是没有试过的。
对于离别,他并不陌生。
当年在医院里醒来,一开始奶奶和医生还瞒着自己,没有告诉他父母已经离世的真相。
直到过了十来天,他的身体恢复了,事情也瞒不住了,一群人进了病房,站在了窗前,奶奶坐下来踌躇了半天,最后话还没说便哭了出来。
还有就是高中的时候,他考上大学。
高考完后,要好的几个同学一起小聚,破例喝了啤酒,憧憬着未来,有人大喊:“十年之后,无论我们在哪,都要记住这个时间,再聚一次!”
而这次不一样。
父母离去,那是心底的一道伤疤,永久性的。
同学分别,那是记忆中一罐埋藏的陈酿,早晚某一天也要开封。
可这次,看着一个战友离开,每天都要重复一样的经历,恍若凌迟。
其实他觉得侯军更难受。
一排里的所有兵都是他带出来的,无论新老。
说感情,比起李正来他和那些兵的感情更深。
尤其是连长谢东走的那天,全连都出来送他。
其实也不知道算不算全连,因为人都走了一半了。
送完谢东,侯军又吹了集合哨,把全排剩下的一众新兵带出去,背着背囊绕着山路跑了足足十公里。
十公里很累,新兵们可算是吃够苦头了。
跑到最后,像小白脸姜煴这种体能稍差的,几乎是被人架着跑回来的。
不过没人反对。
没有人有怨言。
跑十公里好。
这是李正头一次觉得这样也不错。
毕竟累了,困了,回来就没那么多精力胡思乱想。
那些日子里,训练的量比以往大了好几倍。
体能搞完搞专业,专业练完又搞体能,不然就是背各类的武器诸元,李正这种狙击班的成员还要穿米粒,还要背狙击公式。
那天,侯军带着他这个只剩下三分之一兵力的排去靶场练枪,兵们在练,他自己坐在后头的草丛里,静静地看。
忽然,他感觉身后有人,下意识转过身,却看到了庄严。
他的目光绕过庄严朝远处看了看。
庄严的吉普车停在靶场入口处的草地上,没看到司机,显然是他自己开车过来的。
庄严也没说话,直接在侯军身旁坐下。
“步枪打到几练习了?”
侯军没料到庄严会直接问他这种问题,微怔了一下回答:“三练习了。”
庄严说:“步兵普通连队来说,够用了,不过精锐步兵连队还不算达标,你知道精锐步兵有多少个步枪练习吗?”
侯军说:“五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