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既完,朝中就要重新恢复正常,想来朝中会有一番换人动作,不过这些和曼娘没多少关系,梳洗后去给陈大太太问安过,也就去和陈二奶奶一起,瞧瞧这些日子家里的情形。
陈二奶奶先把账本这些都递上,又说了些家里人员变化,接着才道:“因金姨娘好,大姐姐去和祖父说了,想把杜鹃两口要过去,祖父没应,但赏了金姨娘许多东西。”曼娘嗯了一声:“杜鹃本就是祖父的人,祖父愿怎样就怎样。”
陈二奶奶笑了:“就知道三婶子你会这样说,新帝登基,例有大赦,那位刘姑娘的兄长,在前日出来了,不过没有住在这边,送到客栈住去了,刘姑娘想去客栈照顾她的兄长,我不好定夺。”
这几个月陈二奶奶暂时当家,刘吟梅的出身自然不能瞒了她。曼娘不由笑一笑:“二嫂果然谨慎,他们兄妹团圆,也是好事。”陈二奶奶的眉头微微皱起:“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可这些日子,我瞧着,总要等到她兄长彻底好了,再送去不迟。”
作者有话要说:曼娘满了29了,这个文,其实是想写到她40岁时。
、银钱
曼娘敏锐地感觉到陈二奶奶话里别的意思,抬眼看向陈二奶奶,陈二奶奶声音压低一些:“这话,总不好说出来,上个月,刘姑娘的丫鬟悄悄告诉我,说冯家二爷托人给刘姑娘送东西,刘姑娘没收。三婶子,你想,这在我们家,冯二爷都不死心,托人送东西进来,更何况住到客栈那边,刘大爷现在病着,客栈那些伙计们,还不是见钱眼开,到那时候,就麻烦了。”
曼娘是真没想到冯毅到了此时还对刘吟梅念念不忘,不由叹了口气:“这又是何苦,都另结亲的人了。”陈二奶奶也点头:“既然帮了忙,就要全须全尾的,到时真住到客栈去,有些皂丝麻线的,冯二奶奶追究起来,说不定连我们家都牵连了。”
说着陈二奶奶叹气:“说来刘姑娘也是这样好的出身,可一遇到事,连名誉都难以保全。”曼娘用手按下额头:“冯二奶奶算起来,还是我表侄女呢。”这时丫鬟走进来:“两位奶奶,刘姑娘听的三奶奶回来了,说要过来拜见。”
曼娘忙让请,刘吟梅走进来,四个来月没见,她神色少了些憔悴,不过脸上笑容还是很少,见了曼娘两人坐下寒暄几句,果然是来谢曼娘,并说要搬去客栈照顾兄长。
此心可表,曼娘和陈二奶奶互看一眼,曼娘才道:“这事本该成全,可我方才听二嫂说了几句,倒不如等刘大爷病好了,你们兄妹择日一起离京,那时再去见你兄长,免得在客栈时,被宵小之辈看见,到时生出些什么谣言来,就辜负了姑娘你的这片苦心。”
话里的意思刘吟梅一听就明白,不由叹气道:“若是别人,这话我定羞的不敢说出来,可两位奶奶对我有再造之恩,哪能不说出他是曾给我送来些东西,还说余情未了,我没有收,让丫鬟都扔回去了。客栈那里,难免也会遇到些事情,可此时父亲不在,仅有我兄妹二人,我哪能为了一些别的,就不去照顾兄长三奶奶,我心已如匪石,再无转移,他是来纠缠也好,来什么也罢,我定不会似原先一样,大不了,就同归于尽。”
这话让曼娘和陈二奶奶齐齐变色,惊呼不可,刘吟梅惨然一笑:“娘没了时候,我还以为可以靠着族人,谁知族人也不可靠,吃了千辛万苦来到京城,那时为的不过是见兄长一面,就了断此生。谁晓得又遇到他,这心慢慢地就软了,对他也有了念想,可这些日子慢慢想着,才知道,有些人,是不能再心软的。两位奶奶,我晓得你们是为我好,可我已是在鬼门关前打过两转的人,连死都不怕了,还怕别的什么呢”
说着刘吟梅眼里有泪流下,曼娘和陈二奶奶互看一眼,晓得她主意已定,再不能劝,也只有点头应了,刘吟梅谢过她们妯娌俩,也就告辞回去收拾东西,曼娘又让秋霜带人送她去客栈,到时叮嘱客栈掌柜,照顾好他们。
等刘吟梅走了,曼娘才长叹一口气:“这人啊,总是没遇到事情不晓得本来面目是什么样的,瞧着刘姑娘这娇滴滴的一个姑娘,竟这样硬气。”陈二奶奶端起茶喝了一口:“那也是三婶子你成全她的硬气,毕竟这个世上,雪中送炭的人太少了。”
曼娘眼波一转:“二嫂这话说的,就跟我是这天下最好的人一样。”陈二奶奶手托着腮:“这是真心话,不是别的话,像三婶子这样的人,还真是极少见的。高贵而不傲慢、宽厚而不懦弱”曼娘拍一下手:“得,今儿才晓得二嫂这嘴,比谁都甜,再说,我都快飘起来了,二嫂也很好,聪明、本分、宽厚”
不等曼娘说完,陈二奶奶就笑了:“我们今儿是互相夸”曼娘点头,接着和陈二奶奶相视一笑,前尘往事,全都在这一笑之中,接着才又商量起别的事来。
晚间秋霜前来回话,说已把刘吟梅送到刘大爷所在的客栈,并且已和客栈掌柜说了,让掌柜的照顾好刘家兄妹,若冯毅要来,还请客栈掌柜别让他们进门。说完秋霜就从怀里拿出个小玉佩来:“这是刘姑娘赏我的,说吃穿用度都是陈家的,唯有这个,是一直放在身边,再难都没典当过,累陈家这么多,没有别的,仅有这个。”
曼娘接过玉佩一瞧,这玉佩是比目鱼状,只有一寸大小,却雕的极好,再一细瞧,比目鱼眼里,分明有两个极小的字,曼娘对着烛仔细瞧了,有一个字像是梅字,另一个笔画多些,想来多半是个毅字,他们青梅竹马自小定亲,这只怕是当日私馈的定情信物。
玉佩十分光滑,也不知曾被摩挲过多少遍,把这玉佩都送出去,最后的那根线也该断了,曼娘摩挲一下玉佩就递给秋霜:“既是刘姑娘赏你的,你拿着玩也好,再给别人也罢,随你高兴。”
秋霜接过玉佩,又谢过曼娘,说了几句别话,告退下去,曼娘坐在烛前,当日刘吟梅接到这玉佩也是十分欣喜,珍而重之地藏着,再落魄时候都不肯送到当铺里。姻缘这种事情,真是难以琢磨,自小定亲也好,曾经倾慕成眷属也罢,白头也不悔的人有几对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踢自己一下,曼娘的手摸下肚子,轻声说:“你也愿意你爹爹和我白头,再不后悔吗”
肚里的孩子仿佛能听懂曼娘的话一样,又踢了一脚,接着就沉静下来。这孩子,该比睐姐儿乖巧点吧曼娘唇边露出笑容,在灯下继续等着丈夫归来。
新君上位,例行要对臣子们进行一番更换,况且有些老臣也只要等个三朝元老的名头就好告老。朝中老臣告老的不少,提拔的人也多,陈铭远出任通政司左通政,每日更是公务繁忙,回家时候越来越晚,却从无夜不归宿的日子。
曼娘这些时候在灯下等他,已经成了习惯,每日不和丈夫见一面,说几句话,似乎总觉缺了什么。夜很安静,曼娘边等边做几样针线,灯花爆了一下,曼娘忙拿起烛剪小心剪去灯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和丈夫一起共剪灯芯曼娘把烛剪放下,痴痴地看起来。
gu903();门帘被掀起,曼娘回头,看见丈夫走进门,不由微微一笑。丫鬟婆子们都被曼娘叫下去睡去了,此时整个宅子,只有这里还点着烛,陈铭远看着妻子宁静笑容,纵在外面有再多辛苦,此时也飞到天边去了。两人之间,无需再有别的话说,只要四目相对,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