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大人带着府兵赶来的时候,李翎羽简直高兴得毛都要抖起来。他没想到母亲就这样把陈昭眉轻轻放过,立即满脸不可置信地说:“母亲,你这就放过这个狂徒吗?”
李大人对这个被惯坏的儿子也是十分头疼:难道这孩子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成了出了名的泼夫了吗?怎么还不依不饶?这是怕自己泼辣的名声还不够响亮吗?
李大人对儿子板着脸说:“你身为男子,见到外女闯入,怎么不躲着,还冲上前?你也有错!”
李翎羽没得到撑腰,还被母亲训斥,一下就蒙住了,又是伤心又是委屈:“这……这怎么就成了儿子的错了?”
陈昭眉却觉得好笑,只说:“李府的家教还是可以的。怪不得请朋友来看戏,还看《列男传》柴氏断手的故事呢!想来,如果是李府的公子被女人摸了手,也一定会贞烈无比地自断一臂吧?”
李翎羽也是一个讲话不过大脑的,气性上来,便大声回答:“当然!我可不是那种被玷污了清白还抛头露脸不知羞耻的货色。”
“荒唐!”李大人忍不住喝道,“胡说什么!”
李翎羽被母亲呵斥,吓得一个激灵,耸着肩不敢说话了。
李大人却听得出陈昭眉话里藏着针,也对着陈昭眉板起脸,说道:“我虽然是女子,不知道男子的事情。但先皇和先圣都曾有遗训,说现在女男平等,男人也有自由生命权。《列男传》里有些故事太过惊悚离奇,不应该推广。无论是哪家公子,遇到这样不幸的事情,我们为官做宰的想到的都应该是惩治歹徒,而不是迫害男性。我想,眉公主这样的贵女也应明白。”
这话说得漂亮,但也未必是李大人的真正想法。
李大人看陈昭眉是个混不吝的,又拿话激李翎羽……李大人怕陈昭眉真的跑去摸李翎羽的手,到那时候,李翎羽是砍手还是不砍手?
无论是砍还是不砍,李翎羽半辈子也算是毁了。
别看这个眉公主长得漂亮可爱的,但绝对是能干出这种混账事的人。最紧要的是,眉公主真摸了李翎羽的手,受伤的也只有李翎羽。眉公主是女人,根本不会有任何损失!
所以,李大人才会说为官的会惩治歹徒而不是迫害男性。他这样是要敲打陈昭眉,叫他不要想着胡来。不然,刑部当官的李大人可不会轻易放过他!
陈昭眉听了,挑了挑眉,说:“但是我怎么听着,令公子不是这个看法呢?难道你们母子不同心?”
李大人看着陈昭眉这么盛气凌人,心中自然怄气,但又没法直接和他翻脸。李大人便指着李翎羽,说:“还不给公主道歉?”
李翎羽闻言,眼睛瞪得贼大:他原本就够委屈了,以为母亲来能给自己撑腰,没想到不但没有腰可以撑,还得道歉?
李翎羽双眼顿时蓄满委屈的泪水:“凭什么?我不道歉!”
李大人恨声说:“男子应该以柔顺为美德……你怎么还犟嘴?”
“呜呜呜……我讨厌妈妈!”李翎羽哇哇大哭,拧身子一转,哭着跑了。
李大人嘴角抽了抽,对在座的人道歉:“李某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众人忙让过,纷纷表示没事没事,都是误会。
李大人又朝白瑰微微一鞠,说:“实在抱歉。”
白瑰作为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怎么可能受李大人的鞠躬?就算李大人这个鞠躬角度非常轻微充其量只能算是点了点头,他也不能安然接受的。白瑰连忙让过,躬身说:“李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李公子设宴款待,我喜不自胜。李大人这句抱歉,真的不知道是从哪里说起?”
李大人见白瑰不愠不火、斯文有礼,又是这样的模样,心里一叹,想道:为什么我的儿子不能想他一样呢!
白瑰斯文有礼,但陈昭眉可没这么好脾气。他冷笑着把手按在腰间,只说:“李大人知道道歉,看来也是个讲道理的,不是为老不尊、仗势欺人之辈。希望你能管束好令公子。要是当母亲的管教不好他,还是有强者可以教他做人的!”
李大人虽然道歉,但也不是软蛋,听到陈昭眉这样大放厥词,身为高官的她心生不悦,更加觉得这个眉公主不识抬举。
她只想:我家翎羽其实也没干什么,不就是说了白瑰几句、搭了一台戏而已吗?白瑰也没因此少根胳膊断条腿的。倒是她一个朝廷命官愿意对着两个黄口小儿当众低头道歉,压着儿子训斥,已经是很给面子了。眉公主如果是个识趣的,也应该像白瑰一样顺着台阶下,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她好歹是朝廷三品大员,论实权地位比这个不知所谓的庶出公主不知高了多少倍!
陈昭眉想的却很不一样:很明显,那个李翎羽根本不服气。李大人现在不痛不痒训斥两句,根本没给李翎羽任何实质性的教训,反而会让李翎羽更加怨恨白瑰。要是李大人不严加约束,过两天李翎羽肯定会作出更过分的事情来。所以,陈昭眉便出言威胁,逼李大人好好约束李翎羽。
但陈昭眉却忽略了一个事实,巫星女人都是靠拳头说话的。要让对方心甘情愿受威胁,这个施加威胁的人必须要比对方拳头还大才行。
而李大人,很明显不认为陈昭眉有这么大的拳头。
李大人之所以会道歉,本来就不是因为怕了陈昭眉,而是怕麻烦。他家孩子正值社交季,因为这样闹一场而传出泼夫之名,影响很不好。所以,李大人才想大事化小。他也有点儿担心眉公主这个混不吝的一时冲动真的会当众摸李翎羽的手,那就更不好办了。
李大人原本想让眉公主顺气,大家当无事发生,和气生财,但现在听眉公主的意思,反而是得理不饶人,还要骑在自己头上了!
李大人决计不再容忍,心里已经想好了怎么挫这个野生公主的锐气,便冷笑一声,说:“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送客!”
陈昭眉也冷笑一声,送白瑰回驿站。回去路上,白瑰问他:“你怎么突然来了?”
陈昭眉拿起手机,说:“不是你给我打了视频电话?”
白瑰看了看,摇头说:“我没有,大概是我不小心摁开了。”
陈昭眉有点儿不高兴地说:“你也是的,明知道那个李翎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为什么还去他府上做客?他那样欺负你,你也不吭声!怎么不拿出点真言师的霸气来,治一治这些煞笔的臭脾气?”
白瑰看了陈昭眉一眼,说:“那你还记不记得《男德》第一章是什么?”
陈昭眉只认真背过第一章,当然是记得的:“卑弱第一。”
“你还记得就好,男子最紧要就是谨守卑弱之道。”白瑰说,“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若畏惧,是谓卑弱下人也。*”
陈昭眉听这种男德的话听得眉头大皱,摇头说:“那你怎么不管管李翎羽,不指责他不守男德?”
白瑰道:“《男德》有云,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我怎么可以指责他人?”
陈昭眉噎了一下,真的想把白瑰的脑子扔进洗衣机启动脱水功能。陈昭眉没好气地说:“那完了,我没得救了。按照《男德》的说法,我是垃圾人了。”
“没事,地球男人几乎都是。”白瑰安慰道。
陈昭眉:……谢谢,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白瑰见陈昭眉脸都绿了,心下好笑,又说:“不过,你现在是公主,根本不用守男德。”
说到这个,陈昭眉不住点头。他倒是庆幸自己是个高贵的“公主”,才能在白瑰遭欺负的时候跳出来帮他,不然,白瑰多可怜呀!
陈昭眉便笑盈盈地说:“对啊,我是公主,才配得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