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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庸风雅录 阿堵 2329 字 2023-09-30

家常早点,难为自己居然叫得出名字。看一看,品相精致,尝一尝,味道鲜美。

先称赞一番,才道:“这些做起来应该很麻烦吧大清早的辛苦厨师,不合适。去食堂吃就很好。”

“没事没事,厨师还在试用期,秋嫂说了,大菜做得好不稀罕,日常小菜做得好才是真功夫,要创造一切机会给人表现。她正天天变着法儿折腾人家呢,咱们都是顺带吃两口。”

方思慎笑笑,认真开吃。

“再说咱俩都多久没一块儿吃饭了,老吃一样的没意思,总得有点惊喜不是”

进入三月以来,洪大少一天比一天忙。最近更是除了上课照个面,其余时候几乎不见人影。恰逢国务会议期间,洪要革照例进京朝贡,父子俩事务繁多,应酬无数,期间还罕有地吵了一架。

吵架对洪氏父子来说,是件相当新鲜的事。过去洪鑫垚调皮捣蛋被父亲管教,从来动手不动口。至于生意场上的事,儿子对老子打心眼里服气,多数言听计从,有不同看法也能积极沟通。何况除非闹到不可收拾揍一顿,洪要革自来对儿子属于放养型培育。这两年看他做事有模有样,更是随意,大方面过问一下,其他可说基本放任不管。

吵架的由头,源于洪鑫垚向父亲汇报自己得来的关于汪太子可能出国的小道消息,奈何洪要革并不怎么相信。洪鑫垚费尽口舌,他爹也只表示,就算是真的,也属于细枝末节,于大局无关紧要。两人不由得争执起来,从一件事的处理方式,进而上升到是否应该对上面给予大规模的金钱支持,以及洪家在改选连任中的立场,甚至整个家族的未来命运。东拉西扯间又谈到更多以往不曾认真交流过的问题,包括对乌金行业前景的预见,对艺术品投资的看法,对国内国外市场的理解,越深入分歧越大,说到最后,双方根本三观不合,直接谈崩。

在洪鑫垚看来,父亲的固执,简直就是不可理喻的保守愚忠。而在洪要革看来,儿子的想法,完全属于少不更事的轻浮狂妄。但这种争吵跟他小时候在外边瞎淘烂混有着本质区别,洪要革生气归生气,倒没想抽出皮带揍人。

洪鑫垚跟老头子吵过之后,再不提这事,还主动贡献出另一座新装修好的四合院给父亲专做招待应酬之用,御厨也特地调了过去。洪要革觉得儿子如今果真懂事,静下心来,也把他的话拿出来多想一想。再跟上面来的打交道时,便暗中多留了一份心。

他当然想不到,儿子这么配合,实乃另有私心,生怕当爹的征用自己放在心头的那座院子。故意借口容心小筑不够气派,另外搞了个富丽堂皇得如同行宫般的院子送给他。那新来的江南厨师,当然也是专为容心小筑招的

吃着饭,洪鑫垚冲方思慎道:“我今天一天都没事,咱们出去溜达溜达呗。”所谓溜达,在洪大少心里,自然等同于约会,可惜旁边这位没感觉。

方思慎面露难色:“但是,我今天约了去老师那里。很多单子要他签字,不能再等了。”

“那我跟你一块儿去呗。”

“这”

洪大少眼巴巴地瞅着他:“不能去吗”然后低头在桌上画圈,“我就知道,你嫌我见不得人是不是”

方思慎想想,道:“你真想去,那就去吧。”

第〇七五章

方思慎、洪鑫垚跟课题组几个成员一起在学校食堂吃了午饭,才出发往疗养院去看华鼎松。方老师永远听的时候比说的时候多,在原则问题上严格到苛刻,然而平时打交道却平易至极,对待学生公正不藏私。时间长了,不少学生都乐意泡在课题组办公室跟他混。如果有洪大少在,当然更热闹,娱乐耍宝兼请客做东,被其他成员封了个总务部长的光荣称号。

两人溜达到停车场去取车,路遇一辆豪华跑车擦身而过,绝尘而去。洪鑫垚把方思慎往边上一拉,眯起眼睛眺望一下车尾,骂了句:“靠,不长眼的孙子”

出入校园的豪车一年比一年多,新近的年轻富家子弟攀比成风,常有千万级别的跑车嚣张地停在宿舍楼下或教学楼前。反观洪大少,固定两辆车,常年放在校外京师国际会堂停车场里。平时代步的骁腾c3停在地上,两年多一直没换,如今开进校园,多看一眼的人都不见得有。另外一辆专用于某些场合应酬,倒换了几次,然而停在地下停车场,从没开进学校过。

方思慎被刚才那车吓一跳,忽然意识到身边人如今难得的低调成熟,与他那些幼稚狂妄的同龄人已然不可同日而语。又想起那年寒假去河津,在洪家老宅被招待的那顿饭,洪要革身上隐隐展现出的传统晋商做派,较之许多因财富增长而急剧膨胀的新贵,亦颇有差别。

等走到停车场,看见那块洪大少姓名首字母缩写加01868的车牌,终究失笑。

上了车,洪鑫垚问:“你笑什么”

“啊,没什么。”那一缕盈盈笑意却停在嘴角。

洪大少扭头直勾勾盯住他:“笑得这么嗯,我知道了,你在勾引我。”

方思慎顿时红晕满脸:“瞎说什么呢走,走了,快点。”

洪鑫垚得意洋洋地开车,两人间缭绕不去的暧昧氛围直到下车才勉强消散。

虽然知道洪大少待人接物十分有一套,方思慎还是忍不住叮嘱:“老师人很好,不过说话很直,你注意点礼貌。要觉得没意思,就先走吧,不用等我。”

“都已经来了,我一个人先走做什么,当然要有始有终。你们谈话,我正好,嘿,学习学习。”

还在走廊里,就听见华鼎松的大嗓门:“汉代的皇帝,念的唐朝的诗,皇后用水银玻璃镜子,那是明朝才有的东西。统统鬼扯腿专门骗你们这种没文化的小姑娘,说出话来笑死人。要读书,懂不懂”

一个小护士从房里出来,满脸不高兴,撅着嘴嘟嘟囔囔。

“小丁,老师最近怎么样”

小护士没好气道:“你没听见吗好得不得了,有的是精神给人挑刺儿”

方思慎赔笑:“是嘛”

走到门口,看见华鼎松捧着他那掉漆的大搪瓷缸子,犹自叨咕:“不读书,又不受教,活该愚昧一辈子”

“老师。”

“来了后头怎么还跟着一个”

“这是洪歆尧,国学院大二的学生,也是课题组的成员。”理由早就想好了,“今天东西挺多,正好他有车,帮忙送过来。”

华鼎松一双小眼充满探究意味地打量着。

洪大少捧着一堆资料不撒手,冲他端端正正鞠个躬:“华老师,您好。我是洪歆尧。”

老头眉眼一挑:“小子,你叫我什么”

“叫您华老师”

华鼎松指指方思慎:“你叫他什么”

“方,方老师。”

“你叫他老师,他叫我老师。论辈份,你就该叫我一声师祖。还老师老师的,可不乱了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