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说话哪你有没有听着啊”
“我在听着。”东关旅闷闷地说道。
“其实我也知道,我和他之间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公孙剑妤悠然地说着,只是不晓得为什么,她的语气越平淡,其中透现的哀愁却更为明显。
“像他这样的男子,便是楚国最尊贵,最贤良淑德,最娇婉可人的名门之女也不见得配得上他。我呢只不过是天空偶尔掠过的小小燕子,没有显赫的家世,连父母是谁也不知道,我又能做什么”
“你也没有那么不好吧”东关旅忍不住说道。“如果是我来看的话,不仅仅是楚国,便是全天下的什么女子也不见得能比得上你。”
公孙剑妤轻轻一笑,却深沉地吸了口长气。
“是啊我也没有什么不好”她瞪了东关旅一眼,淡淡笑道。“你来我这儿这没有多久,你又了解我多少我过去做过什么事,从什么地方来,你又知道多少真是小孩子话。”
东关旅固执地摇头说道。“这我不管,总之我就是觉得你最好,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心地好,功夫好,人又漂亮”
公孙剑妤睁着一双妙目,仔细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看着他倔强真挚的神情,依稀仿佛,仿佛又看见了久远记忆前的许多画面
想着想着,心情忍不住又激荡起来,她轻轻地拾起东关旅的手,想了一会,才正色说道。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总有一天你会了解,人世间并不是永远都像你想像的那么单纯。
有时候,一个好人免不了要做坏人的事。
可是有时候坏人做出来的,却又是救了不少人的好事。
人的感情和交往也是一样,有时你爱的人不一定爱你,而爱你的人,你却又一点也不爱她。
更奇怪的是,有时候你爱她,她也爱你,但是你们两个人却偏偏没办法在一起。
有时候是有人阻挠,有时候根本就是两人没有办法相处一起。
就像我,也许你觉得我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因为我救过你,又对你很好。
但是也许对别的人来说,我却是天底下最坏的人,只要看到我就觉得肮脏可怕,连和我打个照面都觉得恶心。”
东关旅有些愕然地看着她侃侃而谈,却不知道她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公孙剑妤看着他疑惑的神情,淡淡地笑了。
“我啊你知道我开了这家水月居,是城里男子们前来寻花问柳的去处。
说穿了,我这儿便是风月欢场,好听点的叫寻欢之处,难听点的,就叫做妓院。
这种地方你从前不知道,现在应该知道了吧”
东关旅想了一下,勉强说道。“但是你并没有和那些姐妹们一起接客啊你只是开门做生意的老板,也不能算是那个算是那个”
“妓女,”公孙剑妤静静地笑道。“我们做这种事的,叫做妓女,也没有什么好难以启齿的。”
“她们是,你不是,”东关旅固执地说道。“而且你从来不逼她们,还照顾她们,更帮她们解决纷争,为她们出气撑腰。”
“其实我不是说过吗”公孙剑妤摇摇头。“你对我从前的事一点也不了解吧其实我从前就是和她们一样的妓女,打从十二岁我被人从街头抓进妓寨后,我就做过好几年的妓女。”
东关旅微微一怔,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从小命苦,连爹娘是什么人都不晓得,”公孙剑妤悠然地说道。“打从有记忆开始,我就一直在邻近的蔡国街头上讨饭,跟着一群女叫化子沿街乞讨。
后来我长大了一些,容貌也好看了,街上的地痞坏蛋就常常打我的主意,到了十二岁上下,有次就在街头被人打昏,醒来才知道道自己被卖到了妓院,连谁卖了我,卖了多少钱都不晓得,第二天,就糊里糊涂地被人破了身子。
那个蔡国妓院里的人是一群畜生,老鸨子是畜生,打手龟奴们也是畜生,我在那儿待了三年,每天不是挨打就是接客人,常常接的还是那种爱玩畜生犬马肮脏事儿的大胖子,臭老头。
后来在十五岁上下我忍受不住了,就千方百计逃了出来,但是逃了没多远便被妓寨的打手追到。
在那个妓寨里,逃跑的妓女下场都很惨,从来没听过有人活着回去,每次听见有人逃了,抬回来的总是支离破碎的死尸,老鸨子还会叫人把死尸高高吊起来,让乌鸦啄,让蛆虫叮,总要烂到见骨了,才叫人拾去荒郊丢弃。
那一回,几个打手追到了我,便打算每个人强奸我一回,再当场杀掉。
只是几个畜生裤子还没脱,第一个脱得快的,咚的一声,脑袋便掉在地上。
看见那畜生没头的脖子上,红红的血像是箭一般地射了出来,其它几个畜生开始狂叫哀嚎。
但是每个人都只嚎了半声,几个脑袋便察察察地掉在地上。
在满天的血光中,那便是我第一次看见师父,当时她大约七十岁上下年纪,白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穿了件藏青的简单长袍,虽然刚刚砍下了几个臭男子的狗头,却是气定神闲,手上明晃晃的剑连一滴血也没沾上。
那便是我师父,上代的公孙大娘,从第一代的紫园娘传到她手中,已经传了三代。
就这样,我才跟了师父,学了她一生的剑术,也在郢都城的水月居住下,剑妤这个名字也是她取的,后来,我就成了这一代的公孙大娘。”
这样惊心动魄的惨烈经历,在她的叙述中却平淡一如春风,仿佛那只是市井间再平凡不过的言谈,除了平淡无奇,也似乎和她自己全然无关。
但是想起她年少时的悲惨遭遇,东关旅也不禁红了眼眶。
看见少年哭丧着脸的神情,公孙剑妤轻轻一笑,伸手弹了弹他的额头。
“有什么好难过的,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便是要哭哭啼啼,你也不嫌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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