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婚,你却是不能不去的,”虎儿摇头道。“如果你不去,说不定斗子玉会起疑,会对我们的事不利。”
“你们的事”东关旅奇道。“你们的什么事”
虎儿一怔,有些不自在地笑道。“总之不就是国家大事吗总而言之,大婚那天,你还是去吧如果有什么事我再和你说。”
说完之后,虎儿便匆匆离去了,本来东关旅还想和他说些什么,但是他来去匆匆,便是几句话的工夫,人就又重新不见。
望着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东关旅隐隐然觉得,时光的流逝,已然带走了一些原先以为理所当然之事。少年时代的亲密交情,随着年纪逐渐成长,却已经距离渐渐遥远。
日子,便在奇异的忐忑中逐渐过去,转眼间,斗子玉的大婚之日已经到来。
这几日之间,楚国全国上下都是一片欢欣鼓舞,斗子玉和他的家族刻意将这次的大婚典礼办得隆重豪华,和王室的婚礼不相上下。
迎娶当日,东关旅一大早便被斗子玉的从人迎了过去,连公孙剑妤也一并带走。原先以为她和斗子玉的旧日关系会造成困扰,斗家从人会拒绝让她参与,但是也许是为了刻意迎合东关旅,斗家从人并未在这件事上作文章。而公孙剑妤也似乎已经抛开心结,她的双手既然不再自残便已经逐渐痊愈,几日以来她精心打扮,在脂粉华服的衬点之下,又恢复了往日的美丽光采。
斗子玉此番迎娶的是齐国王女,行礼之时,会场是在城东的空地之处,此时因为这个大典,空地上早已张灯结采,搭出无数豪华庭台楼阁,豪华不可逼视。
在热闹欢乐的气氛之中,大婚典礼上也动用了数以万计的楚兵维护周全,以免典礼上出现任何状况,便是楚王公宫的亲兵也被远远隔在外头,围绕在斗子玉周遭的,全是斗家的直属亲兵,外来的兵力除非正面强攻,否则绝对无法接近斗子玉分毫。
在热闹的典礼乐中,来自各国的使节纷纷入座,斗子玉主理楚国国政,在国际间的地位比寻常国家的君主还要高上一些,因此各国的使节当然不敢怠慢,像齐国、晋国、鲁国、秦国来的也都是大夫以上的高官。
过不多时,“轰”然一声,围观的楚国人民齐声欢呼,原来是楚王宫的队伍也到了,此时楚穆王多病,本人不能前来观礼,因此率领大队人马前来的便是世子熊侣。
也到了这个时候,东关旅总算远远见着了熊侣,只见他留着整齐的胡子,脸容依旧俊美脱俗。
只是东关旅、虎儿、熊侣却不知道,这便是他们三人此生最后一次平安无事地共聚一堂,和平共处。
斗家的领礼官将熊侣等人迎到最大最高的一座高台上坐好,只见那高台装饰极尽奢华,显见斗子玉虽然大肆掌握楚国权柄,但是在表面礼数上仍对楚国王室极为敬重,只是这高台的位置离行礼之处较为遥远,但是因为高度够高,却也不致影响观礼。
虎儿森然地尾随熊侣走进会场,凝神一看,却看见了坐在贵宾席中的东关旅,东关旅和公孙剑妤入座之处虽然没有熊侣等人的高台那么豪华,但是却和斗子玉的行礼处极为接近,以礼法来说,显然是刻意凸显东关旅在斗家的心目中,地位要比熊侣高上一些。
虎儿有些无奈地远远看着东关旅,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熊侣,却发现这个楚国世子看似神情木然,眼神却也盯着东关旅的方向,眼神有些怒意。
想起这两个人未来可能出现的冲突与不快,虎儿不禁偷偷叹了口气,手上却暗自探入腰间,摸着了偷偷带进来的兵器。
楚国律法规定,在贵族的典礼之中绝对不能私带兵器,他有点不安地看着四周,额上的冷汗不禁流了下来。
事实上,他、熊侣,以及随行的数百名死士都带了兵器,因为局势所迫,穆王之死已经近在眉睫,如果不在穆王归天之前将斗子玉的势力铲除,也许明天死于非命的人便是熊侣等人。
因此,便在这大婚的典礼上,熊侣一方的死士们决定冒险,要在这个斗子玉可能较为放松的大日子里将他剌杀
正当熊侣一干人等在高台上忐忑不安时,斗子玉穿着紫貂玉冠已经出现,只见他形貌俊伟,站在人群中,无论怎么样都能够在第一眼看见他。
在楚国的传统热闹乐声中,他志得意满地站上行礼台,准备开始与齐国王女的大婚典礼。
他轻轻张开手上的传统礼器,对着楚国人民张开双臂,接受众人的欢呼。
这时候,斗家的长辈、亲人们纷纷站起,斗子玉缓缓在众人面前经过。他自己是人中龙凤,站在众人之中极为显眼,但是,此刻在他的眼中望出去,成千上万的人群都突然黯淡下来,在眼前不远处,突然有个光华万千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而这个身影,却曾经是他最熟悉,也最亲密的身影。
斗子玉脸色一沉,便缓缓走了过去。
成千上万的人,也因为看见了这个绝世容光的美丽身影为之屏息。
公孙剑妤一身绝艳的华服,静静地从座位站起,像是神话中最美丽的凰鸟。
她的手上持着一束灿烂鲜花,看见斗子玉走过来,她轻轻露出贝齿,温和地微笑。
看见她如此绝美的身影,想起从前的情缘和缠绵,斗子玉忍不住心中一荡。虽然因为她的出身低贱,得到齐国许婚后,自己不得不将她甩开,但是想起她温润白滑的身躯,深夜中嘤然的娇喘,斗子玉还是忍不住走到她的面前。
“你来干什么”他低着嗓子,有些不快地说道。“我不是说再也不想见你了”
只见到公孙剑妤堆着一脸的微笑,仿佛整个人漾着极度的欢欣,那笑容实在太过迷人,斗子玉只觉眼前陡地一花,耳中却听她轻轻地说道。
“你啊你这个男子,也不晓得为什么我会这样爱你,也不晓得我前世会这样欠你”
只听得她轻轻地说着,语声却越来越低。
斗子玉听不真切,不自觉便俯身前去,想要听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然后,公孙剑妤仿佛站立不稳,“啊呀”一声,整个人便向前仆跌。斗子玉一怔,只见她脸朝着地上,却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清澈晶莹的泪海。
“我这一生,最爱的人是你”只听见公孙剑妤伏着脸静静地说道。“但是,我这一生,最恨的人也是你”
然后,只见明亮炽烈的剑光一闪,斗子玉的生命中最后一眼,便是那昔年与公孙剑妤狂恋时,月下见过的夺目剑光
只见公孙剑妤由下而上,舞着公孙大娘门下的不传之秘“袖中剑”,三尺剑芒由斗子玉的喉头刺入,从天灵盖穿出
因为这一剑力量太大,只带着斗子玉和公孙剑妤两个人划出一道血红血箭,飞中空中,然后重重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