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是李老四。
他适才被奚落一番,先是当着诸人的面丢了面子脸红,慢慢越想越气:这花满蹊就了不起了?我偏要告你恶意倾轧,让行老们为我做主!
见诸人都看了过来,他越发得意:“大家前些天可都是花了高价去寻花满蹊买扶桑花的,连同行的钱都挣,这不是黑心是什么?!”
果然有掌柜们议论起来,还有些心胸狭隘的嫉妒莺莺赚了许多银钱便也跟着李老四附和:“就是啊,我们可是花了大价钱呢。”
裴娘子则有些发急,只瞧着莺莺,预备她说不好便来帮她一把。
她原本就佩服传闻中的苏三娘大赚一笔的手段,等今天见到真人又觉她身形窈窕眉目淡然立即多了一层惺惺相惜的赏识,有意要交好她。
莺莺淡然站起来,福上一礼:“我第一次来行会中不知规矩,只瞧着上一单同行恶意竞争是一篮子木槿,甲店卖十文,与他相邻的乙店卖八文,可明明批来的价格也是八文。乙店倒赔着卖货,逼甲店也不得不降价,而且乙店是将店里所有的花卉全部都赔着卖,甲店若是不这降价只能关门大吉,这样下去大家都无钱可赚,才被迫来行会打口舌官司。”
“那请问我花满蹊怎么个恶意倾轧法呢?市面上的扶桑花本就五百文一车,你嫌贵便可不买,市面上还有那许多花束呢。”
“可,可市面上人人都忽然喜欢起了扶桑花!指名道姓要扶桑呢。”李老四也不依不饶。
听到这里莺莺忽然一笑:“对啊,您是舍不得赚这部分钱,是以宁可从我这里高价进货也要买。”
她扫视了在场那些跟着起哄的掌柜一眼:“你们花五百文从我这里买一车扶桑,转头就能到市场上卖六百文七百文,又何来的不情愿?”
“对啊,若花满蹊真是个一心图利的那它自己转手卖给市场上散户岂不更好?”裴娘子也找到了机会帮莺莺说话,“能叫我们都赚钱我们还得谢谢花满蹊呢。”
“是了诸位。”莺莺感激瞧了裴娘子一眼,“花满蹊是吃肉不错,可也给同行留了汤喝。这算什么恶意倾轧呢?”
几位行老们窃窃私语一番,由符行老说出判断:“花满蹊算不得恶意倾轧。”
李老四吃了瘪,只能怏怏不乐坐会位子,他本想着苏三娘没根没基,趁着如今势微将她连根拔起,谁知这苏三娘伶牙俐齿,一点亏都不吃。
行会成员又聊了些其他的事,这才散了会,宣布下月初五再来聚会。
莺莺还待想问符行老花满蹊的事情,谁知他被人围着急匆匆走了。
横竖还有下次机会,莺莺劝慰自己。
她站出来给自己争取权益的事倒让几位掌柜的对她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因而都在散会后与她聊了两句,交换了名帖。
还有人说“以后便可互通有无。”莺莺不解。
“他的意思是譬如你店里接到桃花的订单又没有,便可来他店里调度,反之亦然。”说话的是裴娘子。
莺莺恍然大悟,忙向裴娘子道谢。
“客气甚?”裴娘子一口地道汴京话,“我们女子做生意不易,自然要守望互助。”
她给莺莺递过自己的名帖:“这是我的店,在看牛楼附近,有空来坐坐。”
见莺莺一脸茫然,她便小声在她耳边说:“哎呀,全汴京最美貌的小倌都在那里。”
莺莺恍然大悟,两人相视而笑。
裴娘子可真是个妙人。两人聊了一会,只走到各家马车时裴娘子还在大声叮嘱莺莺:“回头一定要来看我!”
等莺莺出来见到萧照后便一直带着笑,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萧照听她所说,便知她今天结识了一位关系不错的朋友,还反驳了一个居心不良的指责者。
“原来这行会内部便可裁量这些纷争,当真是个好法子!”
萧照沉吟:“只不过有一点:须得行会内风气清正,否则有人仗势压人或者行会内掌柜的都是地痞,那么行会反倒会变得暗无天日。”
果然是萧大人,思索得极其周全。
莺莺又说起一遭事:“今儿才知道行会要举办赛花会,可惜我还没有花田,否则也可去瞧瞧热闹。”
符行老定然会参加赛花会,到时寻到机会问问他也好。可惜自己没有花田。
谁知萧照不假思索:“谁说家里没有田地?”
作者有话说:
明天后天每天万字。
第46章
莺莺站在一大片农田前时还有些不可思议。
萧家居然能在汴京郊野有这么大一片农田,几十亩地,几乎可以算是个大大的庄园了。
萧照倒轻描淡写:“给你的契纸里有这张田契。”
有是有,但莺莺没想到能够这么壮观。她虽然不是汴京本地人,但也知道汴京城内外土地寸土寸金,田地早被王公贵族们在立朝初期便瓜分殆尽,京郊林立庄园们的主人各个是皇亲贵胄,只有再远些贫瘠些的地方才有中等人家的田地。
大概是她神情过于错愕,萧照才解释道:“萧家这一支上溯可到开国皇帝的小儿子,是以手中资财甚多,要不是英年早逝说不定也能角逐天下呢。”
说话间庄子上的庄头早带着佃农过来相迎,各个衣衫整齐,脸颊红润,看来日子过得也不错。
守着庄子的庄头叫做狄东升,是个红脸膛的汉子,不大会说话,可手臂极有力量,一看就是做惯农活的。
倒是他浑家能言善辩:“房舍都清扫干净了,东家是先要佃农们过来问话还是先喝些茶水?”
萧照淡淡:“都不用,你们都散了吧。一会若是少夫人唤你们你们再来。”
狄嫂子应了下来,却忍不住想,东家夫人长得面容白净温柔,站在那里就如一朵花一般,怪道东家言听计从。
他们四下散了,莺莺才小声问萧照:“可我瞧这里种着糜子小麦挺好的,让我一句话就推倒种花,我做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