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看见本能的畏惧立刻升起来,文编修吓得拿扇遮面,往路边树木后靠过去,这才小心又打量过去。
他再看萧照与萧夫人并肩而行,身后丫鬟仆从各司其职,将两人围得团团转,这肯定是找不到搭讪的时机了。
文编修有些讪讪。
他心里叹惋,可惜一朵娇艳欲滴的闲话,就这么插在了牛粪上。忍不住又看萧夫人一眼。
她明眸皓齿,皮肤白的和田白玉一样,白里面渗着凝脂一样的柔和,红唇嫣然,让人挪不开眼睛去,不知跟萧照说了什么,惹得她笑起来,眉眼弯弯,巧笑嫣然,当真是更添几份美色。
绝色,绝色啊!文编修叹息再三,还待要看,却碰到萧照的目光投过去。
他虽然坐在轮椅上,可那位眼睛还是如从前一样锋利尖锐,冷冷盯着他,目光宛如一道闪电在文编修头上闪过,饱含警告和敌意。
文编修吓得一哆嗦,忙将眼睛移开。
直到他们出了巷子文编修才敢从树背后走出来,他展开纸扇,摇上几摇,摇头惋惜。
没想到萧照这厮居然形影不离萧夫人,甚至能起这么大早跟着!实在是可恶至极!
不过若是他有这般美色做夫人,也是会形影不离跟着。文编修越想越气愤,再想萧照如今只怕是不能人道,那般一个美艳夫人被他日夜看守禁锢,只怕心里早就寂寥不已。
一连几天文编修都能遇到萧照与夫人同进同出,再叫小厮去打听得知萧照极为看重夫人,多半时间都要陪伴夫人。
“我呸!男人家应当在外面建功立业,围着个女人裤腰带转算怎么回事!”文编修破口大骂,又想起萧照如今不用去当差,自然不用去建功立业,不由得心里更烦闷。
偏偏小厮还要回话:“听说萧大人虽然不良于行,可是他如今俸禄照领不误呢。”这不是他瞎说,每旬都有官府的人来萧家,有回在巷口茶摊喝茶说漏了嘴,街坊邻居们才知他们每旬是给萧大人送俸银的。
文编修被这话噎得更说不上话了,他那点零碎银两哪里比得上萧照的俸禄多?
可转念一想,若是自己能勾搭到萧夫人,到时候美人带着萧家资财一起投奔了他岂不痛快?到时候他坐拥美人和金银,还不是比萧照风光?
他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个法子。
这日萧照陪莺莺来店里不久就有事被人叫走了,莺莺正在打包花盒,便见外面进来个人。
莺莺没抬头,就听绿儿嫌恶的语气:“怎么是你?”
莺莺闻言抬头,看见对方是那个文编修,上次她送槐叶冷淘时那人的眼珠子恨不得黏在她身上,叫她格外厌烦。
含蕊先不客气叉腰:“别来捣乱,我们可是宗室家眷!”
文编修忙赔笑:“我是上门有桩生意要与店主谈的。”
听说是谈生意,含蕊放下了胳膊,只不过还是狐疑看了他一眼,这人瞧上去穷酸不已,能有什么生意?
文编修便道:“小生要买一枝簪花,不知哪枝好看些?”
绿儿哑然失笑,还当多大的生意呢,原来是一枝花。只不过自家娘子常教育她们不许因买花多少而轻慢客人,便也老老实实道:"现在汴京城郎君们时兴簪艾叶。"
艾叶素素淡淡,又正好在恶月,汴京城里郎君们都在发间簪一簇艾叶,又应景又清淡。
文编修却不与她说话,他随手拿起一枝艳丽大红石榴花簪在自己发间,转而扭头问苏莺莺:“苏娘子,您瞧如何?”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一脸橘皮五短身材配着一枝石榴花,说不出的怪异难看,更不提他还称呼自己小婶婶为苏娘子。
含蕊怒从心来,劈手从他手里夺过石榴花:“这不卖的!”
文编修也不恼,笑嘻嘻道:“苏娘子待我和气些,我以后也常常来照拂你家生意。”
我呸,就指望你每天买枝花戴,连个花摊都支不起来!绿儿气得瞪他几眼。
莺莺不回话,将手里的花盒放回去,提起浸泡过花木的水桶,兜头就往文编修站的地方泼过去。
文编修慌得连忙躲闪,却还是被水浇了好几下。眼看着那价格不菲的绸袍沾了几点子泥水点子。
他先是又气又恼,可想起这有脾气的美人儿才有意思,越发叫他心痒痒的,他当即笑道:“多谢苏娘子赏赐我的洗澡水。”
当真是无赖。
绿儿气得就要拿鸡毛掸子哄他出去,就听一声沉沉的声音:“谁在店里撒泼?”
是萧照。
他的眼睛狠狠盯着文编修,如一对黑曜石灼灼发光,瞧那样子能与他拼命。
文编修唬了一跳,他可不想沾染上萧照,谁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他慌得话都不敢回,忙敛起衣下襟匆匆忙忙跑了。
“你可还好?”萧照顾不上旁的,只问莺莺,“他可有言语侮辱你?”
语气关切而温和,可紧紧攥着轮椅扶手的手青筋暴起,泄露了他此刻内心并没有那么平和。
莺莺忙道:“没有,蛆虫不值当。”
萧照显然不信她说得,又转而看含蕊和绿儿,含蕊一愣,随后领略到他的意思,道:“他说要每天来店里。”
萧照心里怒意滔天,他没想到居然能有人这么嚣张趁着他不良于行就调戏莺莺,当即只淡淡应了声“嗯”。
倒是莺莺担心萧照自怨自艾,忙打岔:“你适才出去为着何事?”
萧照暗暗调整呼吸,将呼吸调匀,才笑着对她说:“贺皇后有孕在身,官家赐了绸缎果物都近亲家里,我去接旨。”
“可见官家是真高兴。”莺莺沉吟,而后略有些担心看了萧照一眼。
贺皇后与太子母子连心,太子被废又是萧照推动的,倘若贺皇后起势有一天知道了真相,至时对萧照下手该如何?
萧照一下便明白了她的心思,轻轻摇了摇头,用口型告诉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