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着从前,目光闪闪:“成都最好了。我还记得有一回,我父亲和你祖父带着你我去青城山么路过一道山溪,我父亲还带着我去拾卵石子,你祖父看到了,也带着你去,后来,我挑了三颗十分好看的,带回了家,你还送了我一颗。”
邵稹:“”
他很佩服宁儿的好记性,时日过去那么久,邵稹想破脑袋,也最多只有个似是而非的影子。
“你在你大伯家里,很想成都么”邵稹问。
“嗯。”宁儿说,停了停,补充,“我大伯母不让我出门,我每日在家中,只能想这想那。”
邵稹知道寄人篱下的滋味,道:“等你在商州找到了舅父,可央他许你回去祭扫父母,这样,你就能回成都看一看了。”
“是呢。”宁儿听他这话,觉得有理,转忧为喜。
邵稹运气不太好。他想早些赶到县邑,就跟路人打听着近路走,不料反倒走了远路,入城之时,太阳已经要下山了。
这是一座小邑,供寻常旅人歇宿的客舍,只有一处。
“主人家,两间厢房。”邵稹把大包小包背在身上,进门就说。
客舍主人道:“这位郎君,敝舍只剩一间厢房。”
“一间”邵稹讶然。
“今日人多,这是最后一间。”
“一间一间怎么住”宁儿发窘。
邵稹亦是犹豫,这时,外面又来一人,问:“主人家,有房么”
客舍主人正要说话,邵稹忙道:“一间就一间,我二人宿下。”说罢,大步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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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州上
最后一间厢房,不仅地方偏僻,也并不宽敞。
宁儿在门口望了望,里面只有一张榻,一张案和一面简陋的屏风。
“”她窘迫地站在门口,踟蹰不前。
邵稹却神色自若,拎着大包小包入内,放在案上。
“算得不错了。”他说,“将就一夜无妨。”
宁儿望着他:“可你我不可共处一室。”
邵稹看看她:“为何”
“男女有别。”
邵稹不以为然:“在山上你也曾与我共处一室,那时怎不说”
宁儿脸红:“那时是那时,你不是搬来了许多壁障”
“此间有屏风。”邵稹指指墙角。
“屏风不一样”宁儿又羞又急,瞪着他,眼睛微微发红。
邵稹笑起来。
“你读过什么书”他在席上坐下来,“女诫”
宁儿狐疑地看他:“嗯。”
“女诫是谁写的”
“班昭。”
“你知道班昭是谁么”
宁儿愣了愣:“班昭嗯,就是班昭呀,班固的妹妹。”
邵稹唇角勾起,叹口气:“你果然都不知道。”
“呃”
“班昭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喜欢上当时一个辞赋了得的才俊,不顾家中反对与才俊私奔,过没多久,她喜新厌旧,将才俊弃了回家。彼时她名节已损,家中正发愁,恰好皇帝要与匈奴和亲,班昭便去了和亲,在匈奴过了几年,生了三个孩子。后来,她兄长班固去攻打匈奴,将她接回。皇帝大行封赏,将班昭赐婚与曹世叔,二人恩爱到老。”
宁儿:“”
她眼睛发直:“这样么”
“当然是这样。”邵稹扬眉,认真地说,“她嫁给曹世叔之后过得舒服,却怕别人指摘妇德,就作女诫来掩人耳目。这书就是专给你这般小女子看的,好让尔等乖乖待在家里,知道么”
宁儿觉得有地方不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话说回来,女诫里也不曾说什么男女不得同房。而且你看,班固救了班昭,世上最可靠的还是亲戚。”
“你又不是我亲戚。”
“怎么不是,我是你表兄。”
“那是”
“嗯”邵稹脸色一整,警告地看她。
宁儿咬咬唇,决定死守:“反正反正你我不能在一室过夜”
邵稹看眼圈瞪得泛红,开心地笑起来。
宁儿愣了愣,忽然意识到自己有可能又被他耍了,眉头一拧,正要说话,却见他起身朝自己走来。
他动作很快,宁儿吓一跳,忙防备地后退,背脊贴到了墙上。
但邵稹却没有太近前,只微微低头:“我出去看看有什么吃食,你自己歇息,门闩好。”
声音低低地掠过耳畔。
宁儿眨眨眼睛。
“知道么”邵稹问,。
宁儿望着那墨水浸润一般的双眸,有一瞬的愣怔,不由地点点头。
“乖。”邵稹唇角弯起,悠然而去。
暮色浓重,太阳只剩下一点点,金光渐渐隐没,将半天的云彩染作紫色。
邵稹路上吃了好些糗粮,此时并不饿。
他习惯落脚前将四周打探清楚,吩咐店主人弄些吃食之后,走出客舍外。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人,炊烟从各家各户的屋顶冒出来,犹如雾气,将视野笼上薄薄的一层。
邵稹四下里看了一遍,并无异样之处。
街角有一位老丈赶在天黑前兜售李子,邵稹看那些果子色泽漂亮,走过去问价。正当他弯腰挑选的时候,忽然,他觉得背后有什么在盯着自己看,本能地猛回头。
街道空荡荡的,只有一阵薄薄的烟气,在昏紫的暮色中飘荡。
错觉么
邵稹狐疑地观望了一会,不再逗留,付了钱走人。
宁儿在屋子里收拾了物什,看到邵稹买了许多李子回来,眼睛一亮。
邵稹见她不住地瞟,将李子都给她:“现在不可多吃,须得先用膳。”
宁儿忙点头,喜滋滋地接过来。
客舍的堂上摆了几处案席,便是用膳之处。邵稹的宁儿去到,只见已经坐了好些人。
膳食都是些寻常菜色,二人在路上走了一天,胃口却不差。
“这世道,行路也难啊”邻近一席的人叹道,“我听闻,又有商旅被山贼劫了道,血本无归。”
“公台说的是剑南的山贼吧”
这些敏感的字眼入耳,宁儿怔了怔,停住筷子。
“正是。”只听那人道。
“听说那些山贼凶悍得很呢,不少北上的商旅行人,宁可绕远道也不肯走那边了。”
“他们猖狂不得许久。”一位老者道,“朝廷如今平定了突厥,分神收拾匪患是迟早”
宁儿听着这些话,几乎大气不敢出,不禁看向邵稹。
邵稹却神色平静地喝汤,似充耳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