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粉墙似雪,面前的宅院更是崭新,墙头花朵繁盛,相映艳丽。
“这么快”一个绵软的声音传来,宁儿望去,却见一个妆扮入时的妇人立在门前,身上的纱裙曳地,妙曼动人。她看看邵稹,眼波流转,落到宁儿身上,朱唇轻启,“这,就是你表妹”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辛辛大人的手榴弹,以及孔雀东南飞大人、苗乐乐大人的地雷
、妓馆
杨四家宅院有两处,比邻而建。做营生的妓馆是一处,杨四娘的私宅是一处,以小门相通。
私宅里,杨四娘坐在上首,看着下首的二人。
他们显然都累坏了了,邵稹的眼眶下有淡淡的青黑,而那位叫宁儿的女子看着气色好些,头发却有些凌乱,衣裙上还有些泥污。杨四娘让掌事呈上膳食,二人都饿了,立刻吃了起来。
邵稹一点也不拘束,喝一口汤,吃一口饼,嚼得十分香甜;宁儿却显然拘谨一些,进食姿态斯文,杨四娘忽然发现,她不住地偷瞟过来。目光相触,宁儿连忙收回。
杨四娘似笑非笑。
“来人,再为邵郎添一碗杏仁羹。”她柔声吩咐。
仆人应了一声,退下,没多久,将一只水晶碗呈上来,通透的晚壁衬着里面的杏仁羹,愈加雪白诱人。
宁儿眼巴巴地偷瞄着,杏仁羹啊她以前在家,最爱吃的羹就是杏仁羹
邵稹看看,一笑:“四娘还记得。”
“当然记得。”杨四娘道笑得眉目温柔,“邵郎从前宿在此处,每每夜深,必食一碗杏仁羹。”
宁儿听到这话,讶然。
宿在此处
夜深
这些字眼如同流光划过,却在心里久久不散。
她不禁瞥向邵稹,心里忽而有个隐隐的期许,想从他那里听到些否认之词,哪怕是个表情
邵稹看杨四娘一眼,片刻,笑笑,却转向宁儿:“你也要一碗杏仁羹么梁州的杏仁羹最出名。”
宁儿看看他的杏仁羹,又看看杨四娘。她微笑着看她,眼尾里拖着一抹暧昧不明的光。
“不必了。”宁儿摇摇头,“我吃饱了。”
邵稹讶然:“饱了”
宁儿点点头。
杨四娘柔声道:“小娘子累了么妾备好了厢房,歇息歇息如何”
宁儿瞅瞅她,道:“多谢娘子。”
杨四娘莞尔,吩咐侍婢:“带这位娘子到厢房歇息吧。”
邵稹若有所思,对宁儿道:“如此,你去歇息,我还要与杨娘子叙叙。”
宁儿看看他,又看看杨四娘,没说话。颔首,施了礼,随侍婢而去。
她的身影消失在堂外,邵稹脸上的和色隐去。
“你何意”他冷冷看向杨四娘。
杨四娘笑容不改:“真是位小美人,对你这位表兄也情深意重呢。”
邵稹看着她:“她是我表妹,勿拿你那龌龊心思想她。”
杨四娘眨眨眼,一脸无辜:“妾方才所言不实么”
邵稹白她一眼:“无聊。”说罢,端起碗喝汤。
“怎这般恶声恶气,”杨四娘目光委屈,手里却闲闲地把玩着一只琉璃杯,“邵郎,可知我一番通报,又留宿你二人,冒了多大的风险。”
邵稹喝完汤,看向她,却“嘁”了一声。
“四娘,有件事,我在路上想了许久。”他说。
“何事”
“长风堂如今将梁州道上买卖占据了五成,也算通天达地。”
“确实。”
“四娘你三千钱就把五公子卖了。”邵稹意味深长,“长风堂壮大迅速,全凭行事缜密。但凡机要,即便行事之人也不过知晓三成,而我昨日来问,四娘便说出了那货船的停靠之处与时辰。五公子若有心追查,轻而易举。他若发怒,杨四家休想活过今夜。四娘如此通透之人,莫非不明白”
杨四娘目光凝住,片刻,冷笑:“怎么,邵郎如今处境安稳,便来疑心么”
邵稹继续道:“四娘非但卖了五公子的机密,还留我二人宿下。如此大胆,无非有二。其一,四娘蠢得失了心;其二,四娘本就是五公子的人。”
杨四娘与他对视着,精致的妆容下,目光复杂。少顷,一抹笑容却在唇边漾起,越来越深。
“不愧是邵郎。”她手指松开,琉璃杯落在光洁的案上,声音动听,“可你昨日还深信不疑。”
邵稹“哼”一声,道:“昨日是我救人心切,一时疏忽。”
“妾就算是五公子的人,也帮了邵郎大忙。”杨四娘毫无愧色,对他送一个媚笑,“单说妾这私宅,外人想要进来,没有百金可休想。”
“这应当也是五公子的意思。”邵稹不理她,自顾思索,“他知道我在梁州与你最熟,便故意让你将那些事告知我。为何他想见我,劫了宁儿,我已经必定会去见他,他却引我去劫货船”停了停,邵稹露出冷笑,看向杨四娘,“他想试探我的身手,对么”
杨四娘眉一扬,不置可否。
“至于让我宿在此处,应当也有安排,让我想想他要做什么他要继续试探,派人来夜袭,就像长风堂里甄选刺客用的那些把戏”
“说不定他只是想与你谈谈”杨四娘见他脸色阴沉,心知不好,忙道,“邵郎,五公子一心想把你拉回长风堂,怎会伤你”
邵稹起身,冷冷地看她:“你转告他,露了馅的把戏,对我邵某人便无用了,这个他最清楚。我若想留下,当年便不会走,我若不想回来,他把长风堂的人都派出来也是一样。他若敢来伤我的人,我舍了这条命也会教他身首两处”
杨四娘的屋宅,陈设都不一般。宁儿睡的榻,褥子软软的,室中还有香炉,兰蕙般芬芳。
她已经很累了,躺在榻上,却一直睡不着。
“洛阳琉璃街的柳香嗯不像。扬州花栖馆的红妩也不对,你年轻多了利州白桐巷的小青还是隋州的阿纨不是永州定州秦州长安”在山上相认时,邵稹的话回响在耳畔。
杨四娘朱唇轻抿:“邵郎从前宿在此处,每每夜深,必食一碗杏仁羹”
你就别骗自己啦。心里一个声音说,他说的那些去处,都是妓馆。那个五公子是黑道上的人,稹郎也曾经是黑道上的人,说不定打杀嫖赌都沾过。
可另一个声音却道,那又如何,稹郎一路上帮你护你,未见他作过恶,你也说他是好人呢
宁儿睁着眼,想到的都是那些引人猜测的事,可比起眼睛,却想到早晨时邵稹的样子,他对她微笑,眼睛里满是阳光般的神采。
脑子里乱哄哄的,她一点也睡不着,坐起来。
开了门,庭院里宁静,几只雀儿从屋檐飞到地上,叽叽喳喳地觅食。
一人坐在廊下,绣着花,宁儿看去,却是方才引自己来的那位侍婢。
见宁儿出来,侍婢笑道:“小娘子,渴了么我去给你斟水。”
宁儿连忙道:“不必,我不渴。”
侍婢重新坐下来,看着她,端详了一会,道:“小娘子生得真好看。”
宁儿抿唇笑笑,朝侍婢的手中看去,只见她在绣兰花。
“绣得真美。”她由衷地称赞道。
侍婢莞尔,道:“这是为杨娘子绣的,她最爱兰花。”
提到杨四娘的名字,宁儿的神色微微一黯。
她犹豫了一下,道:“杨娘子嗯,与我表兄很熟稔”
侍婢颔首:“是呀,邵郎当年在此处当过护院,我等与他都十分熟稔。”
宁儿听得这话,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