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稹看着一队迎面走过的商旅,点头。
“他们头上的帽子,哈哈,尖尖的”宁儿笑起来。
“波斯人。”邵稹道,“从比安西还要远的地方来的。”
“咦玳瑁”几匹马奔过,宁儿惊呼。
邵稹望去,那是几个招摇过市的贵族子弟,许是出城游猎,马背上蹲着猞猁。
“现在知道云卿是跟谁学的了”他懒洋洋地笑,“下回他再带猞猁出来,你就说长安子弟都喜欢在脸上画一坨胭脂,他保管也会画胭脂。”
宁儿笑起来。
邵稹一路上并不停歇,赶着马车走了许久,最后,在一处坊前停下。
宁儿仰头看看,只见坊前牌匾上写着“崇仁”二字。
邵稹冲她笑笑:“此处有长安最好的客舍,今日我带你去吃炮羊”
裴荣从城门回来,才转过一处路口,忽然见前方一匹马驰过。
他眼疾口快,叫了一声:“元均”
薛霆勒住马,回头,笑了笑:“文敬。”
裴荣走上前去:“何时回来的”
“昨日。”
裴荣道笑着,却目露凶光:“这么多日不曾见你,还以为你困在了哪位娘子的闺房里。今日遇到我叔父,他说你去剑南剿匪立了大功。”说着,他拽过薛霆的马鞭,咬牙道“剿匪,嗯薛大你可真出息啊”
“不是我想去的。”薛霆苦笑,拿回鞭子。
“嗯”裴荣见他神色有些不对,讶然,“怎么了出了何事”
薛霆叹口气,望着远处的暮色:“家事。”
裴荣不解:“家事与剑南剿匪何干”
薛霆摇摇头,片刻,忽而想起什么,问,“是了,你近日不是分派了城门督查可曾看到过一个从剑州篦城来的女子,十六七岁,姓杜,或许还跟着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姓田”
“篦城姓杜的女子姓田的男子”裴荣想了想,哂笑,“篦城的没见到过,不过长安有多大你也知晓,光是明德门,一日内走过的十六岁的女子和二十出头的男子,我能给你找出好几十对。”说着,他忽而眼睛一亮,“说起来,今日我见到了一对益州什么县里来长安的表兄妹,那个女子真是个美人”
“益州”薛霆问,“可曾仔细盘问”
“问了,并无纰漏。”说着,他继续兴致勃勃地说,“那女子是真的美,隔着纱窗也能瞅出好看来,可惜我那时太忙,未将她名姓仔细记一记,转头就忘了”
薛霆无奈地听着,等他叨叨地说完美人,道:“文敬,我从剑南带回了一些在逃贼犯的名录,明日给你,务必仔细查验。”
裴荣愣了愣:“贼犯还有人漏了”
“有。”薛霆淡淡一笑,“捉到他,可是大功一件。”
、明灯
邵稹带着宁儿,住在崇仁坊的客舍里。长安地价金贵,客舍不大,陈设简单,却干净舒适。
邵稹就带着宁儿在坊间转了一圈。只见此处的来往行人,与街市上所见迥异,大多仪表齐整,衣饰光鲜,看起来都是仕宦子弟。
“都是从各地来京求官、应试之人,此处近皇宫,办事便利,故而宿在此处。”在食肆里用膳时,邵稹见宁儿不住往外瞟,解释道,“故而崇仁坊多馆舍,都是为这些人开的。”
宁儿点点头。
时近傍晚,用膳的人越来越多。
楼上楼下点起了明灯,与落日的霞光相称,颇有几分明媚。这食肆有些名气,又有歌伎弹唱,不少年轻仕人结伴而来,热闹非凡。
席间并无多少壁障,好些人看到宁儿,露出惊艳之色,却碍于邵稹在旁,只得偷眼瞟来。
宁儿被人看得不好意思,却发现看向这边的并非只有男子。
献艺的歌伎,盛酒的吴姬,还有附近几位跟随主人出来的侍婢,都朝邵稹频频顾盼。
宁儿瞥瞥邵稹。崇仁坊中多是仕人,他穿得也并不寒碜寒碜,黑靴锦袍,革带铜銙,加上一柄长刀,利落英俊,十分出众。
看什么
宁儿觉得更回家不想再坐了,扯扯邵稹的衣袖:“稹郎,回去了好么”
“嗯”邵稹看看她,见那神色羞赧,往四周望一圈,立刻明白过来。
他的目光锐利,冷冷扫过,那些偷窥的男子立刻收敛。
“回去吧。”邵稹也知晓馆肆到了夜里,免不得有些声色,宁儿待下去不合适。
他叫伙计结账,带着宁儿离开。
已是入夜时分,坊内各处馆舍楼阁灯火通明,行人往来不绝。
“还想逛么”邵稹问宁儿。
宁儿倦了,摇摇头。
邵稹亦觉得今日疲劳,带着她回到客舍中。
正要分别,宁儿忽然想起什么,问他:“你的伤如何了”
“好了。”邵稹立刻道。
“真的”宁儿狐疑地看他。
“是好了。”邵稹道,“那日郭郎中给我上了药之后,就不流血了。这两日我又几乎不用左手,好得可快了。”
宁儿一脸不相信:“你让我看看。”
“不必看,我还会骗你”
“你就是会骗我。”
“真的好了”邵稹讪笑着,想往门里躲。
宁儿不依,扯住他的衣袖:“我看过才知道算不算好”
邵稹正急着分辨,忽然听到一阵低笑的声音。二人怔住,回头看去,却见是两个客舍里的仆妇,在庭中经过,眼睛朝他们瞅着,吃吃的笑声传来:“小情人拌嘴呢”
“真怀念,我与家中那位,当年也这样”
小情人热气忽而翻涌,宁儿看看手上,连忙把邵稹的袖子放开。
邵稹皮糙肉厚,想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可看到宁儿满面的绯红和躲闪的目光,心忽然像被风吹着一样,摇摇荡荡。
夜里昏暗,宁儿抬了抬眼,却见邵稹也看着她。
廊下挂着灯笼,他额头和鼻梁上映着柔和的光,双目深邃,却似乎有什么在里面闪动,灼灼的,让她的心砰然一撞。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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