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天寒,远方却似乎传来了雷声。
别怕啊
父亲和母亲安慰的声音似乎徘徊在心头,可宁儿却觉得身上的力气似乎随着墙外那人的远去而消失,顺着墙,软软坐在地上,把头埋在双臂间
薛霆在府中静养了几日,身上的伤渐渐好了。
说来,他有些别扭,自己的伤能够迅速愈合,竟是多亏了邵稹的那瓶药。
他原本想扔掉的,可是郎中来换药时,却眼尖。
“这可是上好的疮药千金不换”他睁大眼睛,说罢,满脸痛惜,“这般珍品,郎君竟要扔掉”
薛霆神色尴尬,看看宁儿。
她张张口,却又收住,神色复杂地望着他。
薛霆觉得为了一瓶药死倔也无趣,便忍着不快,让郎中给自己涂上。
出乎意料,这药竟果真有奇效,薛霆的伤口好得十分快,连郎中都啧啧称奇。
“也是郎君身体好,不然换了别人,也好不得十分快。”他说。
薛霆笑笑,瞥宁儿一眼,见她也露出笑容,心中登时舒畅许多。
正说话间,从人来报,说王霖派人来,邀薛霆到官署去。
薛霆讶然,自己闭门养病的事,早已周知,按理不会来打扰。
“来人说,安西大都护匹娄公来了”从人禀道。
安西大都护匹娄武彻
薛霆一愣,惊诧非常。
、57法曹
安西大都护匹娄武彻,五十多岁,须发半白。
薛霆来到官署,拜见之下,匹娄武彻见他英气不凡,谈吐敏锐,颇为赞赏。
“吐蕃壮大,而时近寒冬,正是严防之时。”匹娄武彻道,“老夫在龟兹坐不住,便往四处巡视防务,不巧正遇使君。”
薛霆道:“下官亦是刚到焉耆。”
匹娄武彻颔首,看着他,微笑:“老夫闻得前几日,吐蕃突袭杨木,使君恰在城中,与军民守城破敌,真乃英雄也。”
薛霆谦道:“大都护过誉。”
匹娄武彻一摆手,道:“不必过谦,老夫还听说,使君受了伤”
薛霆答道:“小伤,已痊愈。”
匹娄武彻抚须,道:“老夫即将返龟兹,正好可与使君一路,经过各处关镇,可一一察看。”
薛霆一喜。他到西域来,本是代皇帝巡查各处事务,有匹娄武彻陪同,有不明之处可随时询问,省事许多。
一番叙话,众人又说到杨木的事。
“杨木虽偏鄙,却是紧要之地,此番险些失守,是下官不察,自请其罪。”王霖首先愧道。
“吐蕃觊觎安西,并非朝夕之事,杨木之战,虽是意外,却也是定数。”匹娄武彻道,“王都护不必自责,首要之务,乃是加紧各处巡防,以防吐蕃再效。”
王霖与在座人等皆称是。
此时,匹娄武彻却将目光看向一直未说话的裴行俭。
他神色无波,看着悠然,匹娄武彻却知晓那腹中必有心思。
“裴副都护,听闻杨木之战时,你也在焉耆,此事,可有见解”匹娄武彻缓缓道。
裴行俭在席上一礼,笑笑,却不多废话:“大都护,下官以为,安西地方宽广,各府将士加起来,仍不足戍守。然安西之地,各部胡人杂居,或以丝路为生,或逐水草杂居,我朝治下宽和,皆向往而来。大都护不若联合诸胡部,巡防守卫,相凭相助,其力十倍。”
薛霆在一旁听着,觉得十分有理。可别的座者中却起了一片嗡嗡的议论之声,有人点头,有人却皱起眉毛。
匹娄武彻神色无波,缓缓抚须。
“胡部。”他说,“胡人多不驯,又非我中原之人,若有异心,其患深重。”
“胡人不可信。”下首有人插嘴道。
裴行俭道:“胡人亦有许多,有亲有敌,下官所提议,乃是联合亲善之部,出力辅佐。”
匹娄武彻笑笑,道:“裴副都护此议甚好,还待老夫回到大都护府,与众属官细细商议,再行定夺。”
裴行俭听得此言,知道不合他的意,只得应下,不再议论。
众人散了之后,裴行俭走出官署,还未及上马车,王霖将他叫住。
二人相视,皆是苦笑。
“匹娄公明年便要回长安,他也不过想着安稳,勿生事才好。”王霖安慰道。
裴行俭叹气:“我所言之策,何尝不是为了安稳。”
“你明年便要接任,倒时按着自己意愿行事,有何不可。”
裴行俭淡淡一笑,未置言语。
“是了,有一事。”王霖低声道,“大都护府的法曹,几日前到了焉耆,先前曾去过金山都护府。”
“嗯”裴行俭讶然。
他所在的金山都护府,与王霖所在的焉耆一样,都归安西大都护府统领。安西大都护府的法曹,亦可检查各府法曹事务。
“法曹与某何干”裴行俭不以为然。
王霖摇头:“朝廷每年都督促大都护府捕亡,盘查隐匿逃犯。如今临近年底,那法曹此番往各处,应也是为了此事。”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看看裴行俭,“听说副都护用人不拘泥,刑徒也可用事,还是小心为上。”
裴行俭莞尔,拱手一礼:“王都护好意,某谨记在心。”
薛霆回到住处,从人来报,说有客人前来。
“何人”他问。
“是几日前来的那位大都护府法曹,姓孙名康。”
薛霆记起来,眉头一展。
这其实算是个熟人。
孙康,从前在京兆府任职,薛霆接触过几次,为人颇认真上进,他们还一起打过马球。去年,他调到安西大都护府的时候,薛霆也听人提过。
西域荒凉,出了玉门关,从前见过一面两面的都是难得的故人。薛霆忙下车入内,只见孙康已经等候在堂上,见得薛霆来,面带笑容地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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