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退两步,胭脂一惊,抢上前来扶住她,缨儿顺势也起身:“姨娘这是怎么了”两个丫鬟起初以为知聆是不高兴他们提及逸哥儿,故而要发难,没想到看到这会儿,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她是真的惊着了伤着了。
“我有个儿子”知聆轻声,声音模糊,脑中更是模糊,似乎突如其来的这个信息将所有的东西都搅乱了,这一刻她几乎,不知是喜,是悲。泪水却一涌而出。
胭脂跟缨儿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脸上的担忧之色。胭脂扶住知聆,忐忑说:“姨娘怕是前些日子太过伤神,弄得神思恍惚了,缨儿你去找个大夫来看看。”
缨儿心想:“外头的人都不肯奉承这屋里的,总是出去找大夫,岂不是更惹人厌”然而见知聆脸色如雪,一副失魂之态,她心中也忧虑,当下把心一横:“我这就”
三个人正站在廊下,却有一人自门口进来,遥遥地看到人都在这儿,当下就快步走来,缨儿先看见了,忙对胭脂使了个眼色。胭脂回头,看见来人之时,面上陡然挂了笑,急忙示意缨儿扶着知聆,她快步下了台阶迎出来:“曹嬷嬷,您怎么有空来了快屋里坐”
“不用了,”曹嬷嬷却在距离台阶几步之遥的地方就站住了,十分矜持地将双手搭在腰间,身板儿挺挺地,目光扫过胭脂,就看向知聆,面上并没有一点笑意,“别劳烦,我坐不下,是奉太太命来的,太太说,让姨娘即刻过去一趟。”
胭脂意外,却又有点为难:“这”
她刚想说知聆身子不适,正想要拿捏措辞,那曹嬷嬷先冷笑了出来:“怎么了太太说要见,还要推三阻四的不成这回又是什么借口,可别再说姨娘身子不好这么多年她一直也身子不好,可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胭脂见她一张口就堵住了她们的退路,不由苦笑。
两下里对峙,曹嬷嬷又看知聆:“姨娘还有什么话说吗可别让太太等急了。”
知聆看着她冷漠的眼神,将手自缨儿的臂弯里抽出来,缓缓说:“既然是太太要见了,岂有不见的道理。”居然迈步下了台阶。
缨儿跟胭脂双双怔住,胭脂反应过来:“我伺候姨娘去。”
曹嬷嬷闻言就看她:“又不是太太小姐,你倒是上心的很,看样子这院儿里果真是太清闲了,没活儿给你们干吗。”
胭脂被她连连抢白,碍于她是太太身边的人,又不敢回嘴,只好哑忍,她虽然伶俐,会见风使舵,可到底是个少女,那脸顿时红了。
却不妨知聆在旁边淡淡地说:“这院内的确清闲,嬷嬷若是羡慕,不如跟太太说,也来这院里清闲两日,舒舒心也是好的。”
曹嬷嬷皱眉:“你说什么”
胭脂给缨儿都惊呆了,胭脂忙道:“嬷嬷我们姨娘打趣儿呢,姨娘前儿伤了手,后来就发了烧人才起来,身子又虚,刚才还差点儿晕倒了呢您多担待。”
曹嬷嬷目光阴冷地看了知聆两眼,冷哼了声,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
胭脂跟缨儿焦虑又担忧,知聆却扫她们一眼,只道:“我去了。”
也跟着往外走去,胭脂往前一步,却被缨儿拉住:“姐姐别去,这不是个好势头。”
胭脂站住脚,拧了拧手:“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太太要制姨娘这可怎么办好”
知聆跟着那嬷嬷出了门,沿着外头的长廊一路往前,转过了几道廊下,碰巧遇见宋姨娘,也正扶着丫鬟的手在看花似的,乍然看到知聆,便对旁边人笑:“好一处苏三起解她也有今日,看得我心里痛快。”
知聆隐隐听见,却并不言语,正要经过,却听宋姨娘又说:“幸好你有福,早早地离开了她身旁,不然的话这会儿也是跟着受苦呢。”
知聆听这话有异,便转头看过来,却见在宋姨娘旁边的一束花枝后面,有个人影若隐若现,似低低地回答了一句什么,隔得有些远,那人又细声细气,因此竟听不清说什么。
那人分明是有心避开不让知聆瞧见自己,谁知道宋姨娘也不是个笨的,见那人垂脸勉强地笑,偏又高声:“彩鸳,你刚才说什么也觉得我说的对么”说着,唇角一挑,目光扫过身边的人,偏挑衅似地遥望知聆。
知聆本就疑惑那花树后的是谁,听了宋姨娘的话,果然验证。却偏不多看,只漠然转头而已。
一直到知聆跟着曹嬷嬷离开,宋姨娘才低头看彩鸳,冷笑道:“你倒是会做人,怕给她看到你得罪了她如今她算是什么东西值得你如此你现在也是姨娘了,可不是她身边儿的丫鬟,瞧你那畏畏缩缩的样儿”
彩鸳叹了口气:“到底是伺候了一场,我”
“少假惺惺的了,”宋姨娘复冷哼,“你也知道你是伺候了一场,你是从她屋里爬到爷床上去的,她面上虽不言不语一派清高,心里未必不恨着你,偏偏爷又宠着她,倒不知道她身上哪一处勾了爷的魂你啊,最好是烧香念佛让太太治死她去,不然指不定她哪天,就来压制我们了”
彩鸳笑得越发勉强:“姨娘不似这样的人何况,宋姨娘你也不必担忧这些,你毕竟也有了爷的骨肉,算是终身有靠。”
宋姨娘听了这句,忍不住得意笑了笑,抬手摸摸肚子:“我是有福,有了的日子好,不像是那个命浅福薄的若不是她肚子里那个命硬,冲撞了奶奶,咱们的大公子早就要满地跑了。”
知聆给曹嬷嬷带着,足足过了三重院落,才进了一间大屋,她的目光淡扫,触目所见建筑、陈设皆古朴雅致,妙不可言。
曹嬷嬷进了门,脚下一停,手抬起往下示意,知聆见是个让她停下的手势,就站住了,这会儿有几个丫鬟经过,纷纷地歪头偷看知聆。
曹嬷嬷到了午门口,从里屋出来个丫鬟,看到知聆,神情略见高傲:“来了快进来吧太太等着呢。”
曹嬷嬷垂眉:“有劳。”不再说话。知聆见那丫鬟看着自己,就往前一步,跟着她进了门。
屋里头又是一重天,布置的有些素净,没什么花俏的摆设跟布置,进门后直接往前,前头有张长榻,右手便是两张椅子,背后挂着一幅画,桌子上供着个花瓶。
段夫人就坐在桌边儿椅子上,一身淡灰色的锦衣,脸白身长,抿着嘴,双眼肃然,一看就知道是个厉害端庄的人物。在她下手椅上,还坐着一人,年纪跟知聆差不许多,鹅蛋脸,柳叶眉,樱桃口,可用一个“花容月貌”形容,发鬓间戴着一支玉钗,手上套着两个镯子,浑身也没什么豪华装扮,但却自有一股温婉高贵气质。
gu903();带知聆进来的那丫鬟便躬身:“太太,大奶奶,方姨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