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一根根明晃晃的枪头,让闷着头狂奔的战马清醒过来,不用马背上的骑手催促,自己就开始放慢了脚步。
没有马镫马鞍的轻骑兵,正面硬冲长枪方阵,只有一个结局。
死!
在骑兵们面面相觑的时候,章邯只能无奈下令,全军下马,准备和敌人步战。
凭借着一个名将的本能,章邯已经能够确认,自己已经没有时间了,眼前这不过是千余人的一支兴军,汉军大队必然很快就能赶来!
重要的是,这帮轻骑兵虽然不具备冲击长枪方阵的能力,但毕竟从小习练武艺,哪怕只凭借人数的优势,也能够战胜眼前的敌人。
方阵中,樊哙注视着敌军的一举一动。
对面的骑兵下马准备步战,其实也正和他的心意。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敌人会如同刘盈所说那样,手持弓弩,如同削萝卜皮一样不断回旋射击,等他们伤亡惨重之时,再发起攻击。
而要说近身战,他身边的这些士兵并不逊色于天下任何一支强军。
陷阵敢死之士每战争先,不破敌阵,不斩敌将不还!
菜鸡,在这支队伍中是没有生存空间的。
当战事一触即发之际,樊哙身后传来阵阵马蹄之声,那声音在山谷内反复回荡,惊天动地!
“援军!”
“是我们的援军!”
长枪方阵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却并没有如同往常那样,援军一到,立刻向敌人发动冲锋,丝毫不把首功留给战友。
此刻,他们依然严阵以待,等候着樊哙发出的命令。
樊哙踮起脚尖向身后望去,只见远处赤旗招展,硕大的汉字战旗下,刘邦正向这里策马而来。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出现了这样一个念头:嗯?我未来姊夫不坐车改骑马了?真是稀奇啊……
远处,章邯脸上震惊之色一闪而过,他再次下令,全军上马,准备冲锋。
敌人的骑兵既然已经到了,那么他们下马步战就没有丝毫意义了。
既然如此,就干脆先击溃敌人骑兵,挫敌军锐气之后,再等待陈仓等地的县兵来援!
只是和他的镇定自若不同,那五千名雍军骑兵,看着远处飘扬的赤红色战旗,心中思潮如翻江倒海。
作为关中子弟,他们大多有亲朋故旧在当日的咸阳大火中罹难。
远处飘荡的那一抹红色,曾经给他们带来恐惧,也曾在烈焰滔天之际,带给他们一线生机。
“这是汉军,不是氐人!”
不知道是谁小声嘟囔了一句,眨眼间,几乎所有人明白了过来。
他们一路策马狂奔至此,本以为是山里的氐人准备趁火打劫,他们为了保家卫国,自然死不旋踵。
但远处飘扬的战旗已经证明了来人的身份。
那是汉王的军队!
那是本应该成为他们王的人!
那是和他们约法三章,爱民如子的汉王!
他们,如何能够让自己的剑戟,对准这样的一个敦厚长者!
远处的山谷口,刘邦似乎隐约感应到了什么,他抢过一面汉军战旗,在周勃夏侯婴的护卫下策马向前狂奔。
哒哒哒!
哒哒哒!
马蹄声越来越近,赤红色的战旗在风中乱舞。
雍军一箭之地,刘邦勒住战马,大声高呼:“你们的王,回来了!”
刹那间,在他对面的雍军骑兵纷纷丢掉手中的兵器,滚鞍下马,拜服在地。
“王!”
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人群中爆发出了低沉而浑厚的吼声。
“王!”
这吼声愈演愈烈,从百步到千丈,从渭水之南到源源不断涌出汉军的山谷,千万人的声音像是传声一样,从北到南,人们开始呼喊起同一个声音。
“王!”
“汉王!”
有秦音,有楚音,乃至于燕赵齐韩魏之音,虽然有些不尽相同,但杂糅在一起,要表达的东西却是一致的。
刘邦立在马背上,手中的汉军大旗迎风飘荡,他的脸上没有喜悦,没有志得意满,只是用手轻轻抚摸着腰间长剑。
仁道之剑,湛卢!
君有道,剑在侧,国兴旺!
此时此刻,他理解了仁义这两个字,也隐约明白了刘盈为什么要送这一把剑给他。
只是,他的心中旋即泛起一个念头:小兔崽子有话不直说,非要让乃公去猜!究竟谁是爹!等下次见面的时候,一定结结实实打他一顿屁股!
山谷口内,位于中军的韩信跳着脚正在大骂:
“都疯了吗?瞎喊什么?没看见章邯跑了,还不快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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