栎阳西郊农田,刘盈穿着一身麻布坎肩跟在萧何身后,不时的吐着舌头。
这并不是因为天热,而是他嘴贱的啃了一口尚未成熟的桃子……
现在正值夏收之际,如果是平常年份,只需要有条不紊的组织百姓收割,晾晒,然后征集赋税就好了。
但今年不同,匈奴极有可能在秋天的时候发动进攻,所以夏收的粮食,绝大多数都要运往北方的边关重镇。
这,就是未雨绸缪。
毕竟按照宋朝的统计,人负米六斗,卒自携五日干粮,则三人饷一卒,一去可三十一日。
也就是说三个民夫保障一个战兵,可以支撑他们进行三十日内远征。
秦赵长平之战之所以打完最后双方都废了,就是因为大战旷日持久,国内的粮草都出现了供给不足的问题。
所以提前屯粮就显得尤为重要。
刘盈要做的,可不仅仅是将匈奴人打跑那么简单,他准备乘胜追击,至少将防线推到后世的雁门关一线。
利用崇山峻岭的天险,人为造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隘,可以使得关隘后方的农垦区不受到侵扰。
然后囤积力量,犁庭扫穴!
刘盈吐着舌头等了好一会,终于感到口中的酸涩渐渐消散,于是拉着萧何说道:“老师,好热啊,咱们找个凉快地方歇歇吧……”
萧何瞪了他一眼,指着在田间挥舞着镰刀的农夫:“就你知道嫌热,人家都不热?带你出来,就是为了让你知道民间疾苦,热就忍着!”
刘盈撇了撇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跟在萧何身后绕着田埂走了起来。
只是他虽然耷拉着脸,但萧何的脸上却露出了止不住的笑意,不仅萧何,农田中被晒得肤色黝黑的农夫脸上也同样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春天的时候虽然降雨很少,让所有人都很是揪心了一把,但随后就变得风调雨顺起来,庄稼需要水的时候就隔三差五的下一两场雨,而到了如今收获的时节,不仅雨水消失,就连风也似乎一起销声匿迹了。
这,就很完美!
被夏日的骄阳晒了一会,就在刘盈觉得自己快要被晒干了的时候,他们盯着的这一片地田地终于收割完毕。
萧何三两步走了上去,看着身上黑的发亮的老农问道:“老哥哥,多少?”
尽管那老农并不认识萧何,而且萧何这句话也有些没头没脑,但他还是瞬间明白了萧何的意思。
于是他咧开嘴,笑呵呵的说道:“两石半!从来没有过的好收成啊!”
萧何双眼睁圆,满脸不可置信:“多少?”
老农还是一脸笑意的回答:“两石半!”
萧何低下头,抓了一把田间的泥土搓了搓,脸上依然是那种震惊的神色。
这一块田并非上等田,泥土的肥沃程度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但在萧何的记忆中,往年即便是风调雨顺,一亩地的收成也在两石左右徘徊,如今不仅破了两石的大关,没想到还多出了不少!
要知道每亩地增产几十斤看上去并不多,但若是一万亩地呢,一百万亩地呢?
全国的土地累积下来,增长的只怕是一个天文数字!
于是萧何拉着老农走到田埂边上的树荫下,仔细询问道:“老哥哥可有什么秘诀?我听说官府在号召黔首献策,不仅有财帛粮米的赏赐,若是功劳大的,还能有官做呢!”
骗人,我怎么没听说……刘盈学着萧何的样子蹲在地上,摆摆手示意远处的韩谈送点水和点心过来。
白嫖人家的时间是不道德的,所以需要作出补偿。
少顷,老农看着从食盒里掏出的小点心,那些东西虽然不甚精致,但对于他们这些从地里刨食的庄稼汉来说还是很高大上的。
于是他在心中,重新评估了身穿粗布麻衣的刘盈和萧何的身份。
老农有些拘谨的捏了一块绿豆糕放进嘴里,又喝了一碗凉茶,看向萧何说道:“其实没有什么秘密,还是和往年一样的播种浇水,拔草抓虫……”
“要说变化啊,一是官府教的那种堆肥法,撒到地里以后啊,那庄稼长得刷刷的!再就是新的那种刘氏犁,这个犁头好啊,比从前的耕犁轻巧许多不说,翻地的时候翻得更深,就算是这样,还不累人,也不累牛……”
“还有就是小老儿家的老三,前段时间跟着陛下去征讨了燕国,虽然没有立下战功,但却买了两头便宜牛……”
萧何看了刘盈一眼,明知故问道:“老哥哥家里一下子买了两头牛,真是有钱啊!”
“啥有钱啊?”老农笑着摇了摇头:“买牛的钱是借的,现在欠的钱还没有还清呢!小老儿想从公中拿钱替老三还账,但老三媳妇却算得精,不让公中出钱,而是教唆着老三把牛借出去帮人干活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