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中,刘盈一脸乖巧的正襟危坐,侧耳倾听着吴芮的颠倒黑白。
比如南越王赵佗是东垣(河北正定)人,时时刻刻都想带领南越国的军队北上中原……
再比如当年秦帝国曾经派遣六十万军队南下,如今这六十万人也惦记着北上中原……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南越很危险,所以汉帝国必须要防患于未然,在赵佗还没有北上攻打汉国的时候,主动掐死他……
南越国威胁论……刘盈脑海中浮现了一个词,旋即再也忍不住的咕叽笑了一声。
吴芮有些不满的说道:“殿下莫非以为臣的推测是无稽之谈?”
他素来以谦卑着称,所以即便面对着刘盈这个晚辈以始终以‘臣’这个词作为自称,而不是‘孤’。
刘邦一言不发当做没听见,吕泽伸手敲了敲刘盈脑袋训斥道:“还不向长沙王道歉?”
“哎哟,疼……”刘盈抱着脑袋鼓了股腮帮子,微不可见的对吕泽翻了个白眼,接着说道:
“我并不认为长沙王的话是无稽之谈,我只是认为长沙王的计划有些草率!”
吕泽作势又打,虚晃了一枪后看着吴芮笑着说道:“小孩子不懂事,长沙王勿怪……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吴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臣素闻殿下贤名,不知殿下有何高见?”
刘盈活动了活动腰:“长沙王说南越国有六十万秦军,那么如果我们仓促出击,需要集结多少军队?八十万?一百万?要知道,当年秦国第一次进攻南越的时候就是太过仓促,以至于连太尉都战死了一个!”
吴芮赶忙改口说道:“殿下有所不知,南越国那六十万军队几乎全都是贾人赘婿等贱籍,若是真打起来我汉军以一敌百有些夸张了,但一个打二三十个没有问题!”
刘盈举起手点头说道:“好,即便越军不堪一击,但从关中发兵南海,想要保障如此漫长距离的补给,非十万民夫不可!”
“如今我大汉刚刚终结乱世,百废待兴,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的人力去发动一场远征,所以不妨等上个三五十年,待到中原人丁兴旺之后,再发动远征不迟!”
嗯,要是和南越国打起来了,他还要不要和赵佗做生意了?
再者说,凭什么让汉国出兵帮长沙国打地盘?
“三五十年?臣都老死了!”
吴芮满脸苦笑,一旁的刘邦脸色涨红,如果不是用手拧着自己的大腿,只怕早就笑出了声。
吕泽身体前倾试着打圆场:“三五十年不过是小儿顺嘴胡诌,长沙王不必当真。不过刘盈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此时发兵南下,确实有些草率了。”
吴芮犹自不死心的说道:
“臣曾经看过一篇文章,说是有一个住在城东的书生前往中山国求官,路上碰到一头被猎人追杀的狼,那书生见狼有些可怜,于是将他藏在书袋之中。等到狼逃过一劫之后,却要捕食书生。”
“赵佗此人本为秦吏,但秦国有难之时却割据一方自立为王,此人狼子野心实在是不可小觑!”
“如今我等不趁着此时彻底击败南越国,等到南越国休养生息之后,则我大汉就将如那书生一般受到饿狼反噬!”
刘·文抄公·盈一脸骄傲的说道:“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不过是我随口编的一个故事,没想到已经传到了长沙王耳中,真是令人汗颜啊……”
吴芮脸上显现出惊诧的神情,刘邦和吕泽则是一脸的与有荣焉,至于卢绾则昏昏欲睡,他是个不好读书也不求甚解的男子,对于东郭南郭的不感兴趣。
“长沙王所说也有几分道理,绥靖、嗯,养虎为患的事情不能做。但如今我汉帝国正处于休养生息阶段,贸然发兵并不可取。”
刘盈从怀里摸出一份袖珍版的舆图说道:“我是这么想的,不如我们先在南边修筑一座坚城,作为攻击南越的前出堡垒。”
“让士兵在此屯田,一则可以让北方人适应南方的酷热和潮湿,免得将来打起仗来水土不服损兵折将。”
“至于第二点嘛则正好可以囤积粮食,减轻将来进攻时的后勤压力,毕竟兵家有言,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刘邦眼中精光一闪,坐直身体问道:“你觉得哪里合适?”
刘盈手指舆图:“庐江郡,番阳之南。此地控蛮荆而引瓯越,不妨取昌大南疆之意,命名为南昌城!”
吴芮呆若木鸡之中,刘邦抚掌大笑:“很好,就这么办吧。”
嗯,庐江郡是吴芮的老根据地,如今刘盈在这里修建南昌城,无疑是在他的心脏上打了一颗钉子。
不仅是他,西面的闽越,北边的淮南国也都在南昌城驻军的攻击范围之内!
吴芮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此所谓,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