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挚听着听着,两条粗粗的眉毛挤在了一起,他本想直接下令,但扭头看了一眼满脸好奇的中行説,决定再卖东宫一个面子。
于是他转头说道:“那些匈奴女奴吵吵嚷嚷,某乃外臣,不便置喙,还是由太子中尚翼去处置吧!”
嗯,太子中涓和太子中尚翼一样都是东宫的属官,秩比百石,对标的是皇帝所属的中黄门,是一支由阉人组成的内卫部队,平常担任宿卫,直(值)守门户,皇帝出行时,骑马随从。
阉人虽然少了点东西,但医学表明,体发育和性发育反相关,一个少年儿童如果没有了那东西的分心,大约能比同龄人多长高半尺左右。
古代皇宫多用阉人的原因,不单是为了避免有人给皇帝戴绿帽子,而且还因为阉人相比于宫女,个头更高,力量更大。
因此听到林挚的话,中行説愣了一下,旋即勐地跺了跺脚,顶着一身三十多斤的铁甲健步如飞的从城头走下!
如今匈奴来犯,城中男女老幼都被征募,协助守城,也就是帮忙运送滚木礌石,羽箭饭食之类,那些被中行説带入城中的匈奴女人自然也不例外。
中行説咬着后槽牙,双拳紧攥,自言自语:“既然尔等不识好歹,就别怪臜家(注1)无情!”
匈奴人在外攻城,如果那些匈奴女人敢有异动,他自然要杀鸡吓猴,以儆效尤!
片刻之后,当中行説身后带着一队东宫卫士杀气腾腾走来,最先迎上来的是一名他在当地找的翻译,此人无姓,单名一个‘槐’字。
头戴头皮帽子,穿着土黄色打补丁的槐点头哈腰的凑过来,小声说道:“弄错了,弄错了……”
中行説皱眉:“何事错了?”
槐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这些女人一听说外面攻城的是白羊王和楼烦王部,都嚷嚷着要给她们发武器,帮汉军守城,杀匈奴……”
看着中行説越发紧蹙的眉头,槐赶忙解释道:“这些人大多和白羊王、楼烦王有杀父杀夫杀子之仇,应该信得过……”
“信或不信岂由尔定?”中行説冷哼一声,望着面前那些匈奴女人的眼睛,突的有些动容。
他从那一双双狭长的眼睛中,看到了不甘与祈求,看到了熊熊燃烧的烈焰,看到了满腔的愤怒和仇恨。
“给她们武器,她们能打得过城下的匈奴人?”
“能!”
槐大声的说了一句,旋即苦笑一声:
“小民是从匈奴逃回来的秦人,对匈奴知之甚深,匈奴儿能骑羊引弓射鸟鼠,少长则射狐兔,女人也不例外。而且他们惯用的一种伎俩,就是两军交战之前,以少年少女组成前驱,骑马散射袭扰敌人……”
“上官且想,同样的一匹草原马,驮着一个成年男子,和驮着一个几十斤重的孩子,必然是后者跑得快……”
“善。尔将匈奴女人分类,能披甲作战者一类,能骑马射箭者一类……”中行説轻轻点头,边转身走边说:“待臜家和郡守言说,若是郡守同意,既让她们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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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头上,林挚听完中行説的诉说,迎着他那双带有几分期盼的眼神,冷笑一声:“行啊,让她们登城作战,吾等男子下城休息便是……”
不等中行説再说些什么,林挚面如寒霜接着说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再有胡言乱语,休怪某不给东宫留情面!你下去吧!”
中行説深深的看了一眼林挚扭头就走,之前的感激之情消失的无影无踪,拢在袖袍中的双拳紧紧攥在一起,尖锐的指甲几乎要将手掌刺破。
这一刻,他只恨自己地位太低,即便是有着东宫和燕王的背景,也不足以让林挚这个开国功候给他留一丝一毫的尊严!
他暗暗发誓,他要努力的向上爬,一步一步一步的爬到最高,要做一个像赵高那样的人!
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权倾朝野,将所有瞧不起他,伤害过他,践踏过他尊严的人都踩在脚下,踩在尘埃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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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臜家(咱家)是一种自称,起源于山西、陕西的军事用语,用以称我部军马,有‘我’、‘我们’、‘你与我’等意思,在明朝有着明显的军事特征,且代表男子汉的气概,也有些地方称为‘洒家’,比如《水浒传》中的鲁智深……
明朝太监权倾朝野,于是将这种有明显政治特点的称呼平民化,用作自称,后来这种称呼也不拘太监在用,比如在《宫女回忆录》中,慈禧也是这么称呼自己的:‘冬天半夜,慈禧命人给两个守夜的人送吃的,说赶明咱家赏你们个官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