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郡,番禺县。
南海郡守陈婴盘膝坐在桉几之后,脸上露出了几分垂涎欲滴的表情。
在他面前,洁白晶莹的瓷盘里,摆放着一只膏满体黄的黄油蟹。
自从上次去长安述职被刘盈招待吃了一顿大闸蟹后,作为一个地域上的浙江人,陈婴就彻底爱上了这口清甜素雅的鲜。
好在南海郡的河蟹品质虽然不高,但海蟹的品质却是极高,尤其是这种满膏的黄油蟹,更是帝王级的享受!
就在陈婴准备大快朵颐,享受极致的鲜在唇齿间绽放的时候,一个大汗淋漓的男人从外面跑入,一屁股坐在陈婴对面,举起他准备用来洗手的茶水一饮而尽。
在陈婴满脸懵逼中,那人笑着说道:“郡守好雅兴……某不喜欢吃这东西,还是猪蹄啃起来过瘾!”
陈婴有些无奈,此人名为许猜,现为南海郡尉。
许猜和他一样,同为楚人降将,只不过比他降的更加纯粹、彻底,许猜投降刘邦那年,是汉二年,也就是刘邦裹挟着五十六万大军攻入彭城那年。
那年许猜是楚将,奉命镇守的临济(今河南省封丘县)是西楚的一个门户要地,但无奈汉军势大,于是许猜投降,做了刘邦身边的一个郎中,在垓下之战指挥步兵,正面迎战项羽统领的楚军,因此封为严候,只不过食邑不多,只有六百户。
虽然许猜此刻对他并不是太过敬重,但陈婴却并没有丝毫不满。
毕竟陈婴很清楚,许猜为了更进一步,早就投在了东宫门下,因此才能以六百户食邑这个最低档次的侯爵,挤掉了许多食邑在一两千户的功候,得到了这个银印青绶、秩比二千石的郡尉一职!
嗯,现如今的岭南早就是不是秦朝年间,人们畏之如虎,避之唯恐不及的蛮荒之地。
相反,每年都会有成百上千,从各地而来的少地农民来这里讨生活。
他们或进入种植园劳作,摸清农作物的生长规律后自己买地开荒,或者凑钱买船出海,捕鱼捞虾,顺便走私些香料珍珠宝石之类的东西……
至于那些当朝勋贵更是如此了,毕竟一个蓬勃发展的地方,总是不愁攒够升迁的资本。
当然了,这只局限于南海郡。
毕竟珠三角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盛唐年间广西福建大多穷的叮当响的时候,广州就富得流油,是个不怎么逊色于长安、洛阳、成都的国际性大都会……
因此同为东宫门下的陈婴放下手中的黄油蟹,看着许猜问道:“严候来此何事?”
许猜从袖囊中摸出一根竹筒,小心翼翼掏出内里的信笺。
“郡守请看,这是调兵诏书,命南海郡抽调三千精锐随时听命……”
陈婴擦拭了一下双手,接过信笺读了一遍,抬起头有些不解的问道:“印信无误,严候听命调兵即可,何必要对我说?”
毕竟郡尉掌郡驻军,直辖于朝廷,与郡守相抗礼,因此有了调兵文书之后,按照命令调集军队就可以了,完全没有报告郡守的必要。
许猜摇了摇头,从袖囊中又摸出了一封书信,展开在陈婴面前,挑挑眉:
“郡守再看。”
陈婴满脸疑惑的凑过来读了一遍,发现这就是刘盈和许猜的正常通信,问候致辞,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当然了,不排除那些‘不妥之处’被许猜提前抹除了。
于是他看向许猜时,稍稍歪了一下脑袋,表示自己的不解。
许猜神秘兮兮的说道:“郡守将太子所写家信和陛下所书文书比对着看。”
陈婴将调兵文书和书信放在一起,下一秒双眼迅速睁大,看向许猜的时候,满是惊恐和疑惑。
这两封信的字迹一模一样!
“太子调兵作甚?”
“郡守觉得呢?”
望着许猜的满脸暗示,陈婴的惊惧之心更重。
“你的意思是?”陈婴压低了声音,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太子要……”
许猜点点头,同样压低声音说道:
“我听家里人说,如今长安流传有一种说法,陛下似乎有易储之心!”
“陛下常言赵王类己,再加上戚夫人娇媚可人,深得陛下之心……而皇后则年老色衰,色衰而爱驰,至于殿下更是动辄得咎,时常被陛下当着群臣之面呵斥,甚至当庭殴打……”
陈婴轻轻点头,觉得许猜说的有几分道理,尤其是刘邦时常殴打刘盈这件事,他很多年前就听说了……
“最悔生在帝王家,殿下也太可怜了……”
许猜附和着点点头,再次从袖囊中摸出了一张舆图,摊开在桉几上:
“郡守请看,殿下正领兵南下,从书信发出的日子推算,殿下应该已经到了南郡和长沙国交界处!”
“若是真如殿下所说,征讨滇蛮,则大军应该走巴蜀,顺五尺道前行,之后和调集的军队会师牂柯,再行和滇蛮决战,又怎会取道长沙国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