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东,灞水以西。
工业园大门紧闭,一根根高耸的烟囱笔直向天,尽显孤寂荒凉;高耸的水塔,崭新的宿舍楼,无声地讲述着昨日的繁荣。
刘盈漫步于厂房的水泥路中,仿佛跌进了旧时光,一路唯有感慨。
这里的每一处道路,每一座厂房都是他亲手设计而成,如今要爆破拆除,心中的不舍可想而知。
但不破不立,唯有祈愿这里工业的种子能够在别处生根发芽,开出一朵朵绚丽的仙葩。
片刻之后,刘盈缅怀了一圈,慢慢走出工业园,等候在外面的工师带领着一队队工人走入,按照计划进行爆破拆除。
嗯,需要爆破的是那些烟囱,厂房则不需要。
毕竟刘盈见证过现代工业从电气化走向信息化,信息化走向智能化,因此并不会因为这些粗糙到不行的早期工业而沾沾自喜,故步自封。
所以,厂房就没怎么打地基,只是普通的砖混结构,拆除的时候也只需要用推土机推倒,然后清理废墟即可。
在万众瞩目中,刘盈背着手走回人群,一旁站着的张不疑一脸谄媚的举着折扇,刷刷刷刷的给他扇着风。
无他,有求于人。
修建的灞水铁路桥正处于筹建阶段,前期就是用蒸汽挖掘机清理一些土方,堆高河堤,因此张不疑名下的工程队就没有太多的活可干。
正巧,工业园要大干快上的清理掉全部的高污染初级工业,然后全面展开工业2.0计划,自然而然的,就有大量的基建工程!
因此,刘盈享受起来就格外的心安理得。
片刻之后,伴随着轰隆轰隆的一连串巨响,工业园中的烟囱次第倒下,浓烟滚滚冲天而起,而伴随着这种轰隆隆巨响的,还有周围百姓如丧考妣的哭喊。
虽然官府有过承诺,说是废墟清理完毕之后,还会在原址重建新的工厂,到时候他们依旧能够在这里工作,用汗水换取金钱,养家糊口。
但在没见到实物之前,人们总是会有所忐忑,将信将疑。
毕竟官府如果言而有信,那还能叫做官府吗?
渐渐地,这种悲观的情绪开始蔓延,如同疫病般在人群中飞速传染,许多或许感情丰沛,或许是担忧自己还不上房贷的下岗工人,开始放声大哭,甚至坐在地上捶打着胸口。
长安县令张释之走到刘盈身边,小声说道:“殿下千金之躯,不宜在此地停留,还是先行离去比较好……此地,就交由下臣处理!”
张不疑左顾右看,也出言劝导:“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还是先行离开……”
刘盈摆摆手,制止了张不疑的絮絮叨叨:“他们不理解也属正常,是我考虑不周了。”
张不疑皱皱眉:“此事与你何干?分明是长安县没处理好,拆除就拆除了,为何非要让这许多人来这里看,弄得如此张扬?好了,现在下不了台了吧!”
刘盈指着那些跪地哭嚎的工人说道:“你瞧他们身上的衣服,虽然浆洗的很干净,但那上面的污渍已经洗不掉了,而且遍布补丁……”
不等刘盈说完,不仅张释之皱眉不解,张不疑更是满脸迷茫出言打断:“然后呢?”
刘盈轻声长叹,张不疑是个公子哥,张释之也不遑多让,他爹名为张耒,是前秦南阳郡阳城县令,刘邦战胜南阳郡守桓齮之后,南阳诸县传檄而定,阳城县也不例外,故此张耒未被清算,依旧做了阳城县令。
张释之作为县令之子,出行前呼后拥,自然不知道民间疾苦。
于是刘盈悄声解释道:
“做工虽然辛苦,赚的钱也并不多,但该有的福利却被拉满,比如每月都会免费发放肥皂、洗头膏之类的清洁用品,为的就是减少工人们患上传染病的可能。至于工作服,也是按季度免费发放。”
“可你看那些人,身上那些为了做工方便牺牲了美感的工作服,说是穿了一两年也不为过!那么新衣服哪去了?必然是拿去给家里人穿了!”
“所以这样的人家,如何能够承受得起失业半年以上!”
听到刘盈的解释,张释之缓缓点头,但张不疑却皱皱眉头问道:“这里失业,去别处打零工不就好了,为何还要做出这种模样?”
刘盈满是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打零工?若是从前自然没什么问题,但现如今如此庞大规模的人群同时失业,哪有那么多的零工给他们打?”
“对哦……这倒是我有所疏漏了。”张不疑轻轻点头,他之前有些以己度人了,毕竟他是张良之子,又尚了公主,高官任做骏马任骑,无论是入朝为官还是经商做贾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于是刘盈四下里看了看,走到一处小土堆上,张开双臂:“静一静,静一静,听孤一言!”
人的名树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