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一位对江德弘有力的笑脸人,哪怕知道穆承林别有用心,江德昭摆不出一张冷脸来。
“我这样是不是让你很困扰”
江德昭跟在他的身后,对方提着的纱绢灯笼照耀下,她的目光明暗不定看不真切:“为什么这么问”
穆承林特意将灯笼坠在她的身前不远不近之处,笑道:“因为我居心叵测,利用了你弟弟来实现自己的目的。”江德昭顿了顿,穆承林继续微笑:“很意外”
江德昭点头:“我的印象里,穆大人并不是很实诚的人。我们都知道你的目的,不过没有想过你会当面说出来。”
“因为谎言对你没用。”穆承林凝视着她,嘴角的弧度居然透出一股子狡诈的味道,让他看起来有点轻佻,不似以往古板严肃。
这样的穆承林很是陌生。不过,江德昭本来也对他不熟悉。
江德昭斟酌了一会儿,轻声道:“穆大人,你应该明白,你做得再多,也没法改变我的决定。”
这下,改成穆承林意外了:“你居然还在拒绝我你不怕我现在就抽身而退,不再提点你弟弟了吗要知道,有我这样一位前辈替他引路,他秋闱的成算就高了不止五成。哪怕他真的当场考砸了,只要我一句话,他也能顺利通过。”他盯视着她,“你就算要拒绝,也不该在这时候。你这不是帮你弟弟,而是在害他。得罪一名在朝官员,有百害无一利。”
气氛倏地僵持了下来。
领路的小侍童呆呆的看着两人,明明在屋内还谈笑风生,怎么出了屋子就针锋相对了呢
江德昭在月夜里叹了口气,抬头笑道:“听你这么说,我反而安心了。”
穆承林一愣,就听江德昭继续道:“穆大人是胸中有沟壑的人。真正得罪了你的人,你反而不会当面表示出你的恼怒。你方才那番话,明显只是在提点我,同时也告诉我,你的威胁只是空口白话,”她眨了眨眼,俏皮的道,“是纸老虎。”
咳
穆承林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太聪慧的女子,容易让我觉得我是在自取其辱。”
“不,”江德昭真诚的道,“我是实话实说。”
穆承林泄气。
“你明日要去衙门了吧”
“嗯,下次沐休要月底了。”
“穆大人好走。”
“我发现,”
“什么”
“江姑娘是个相当无情的人。”穆承林转身,看着秋风吹起对方的裙摆,仿佛在海风中被撕碎的花,明明脆弱得很,偏生那风骨坚韧得让人觉得妖异。
江德昭微微的皱着眉:“穆大人,我觉得,你一如我印象中的讨厌。嗯,相当的讨厌。”
穆承林哈哈大笑了起来。
、给力十四回
穆承林的出招即准又恨,就算知道他的目的,江德昭也无力反击。
江德昭对自己三姐弟的身份地位看得十分明白。父亲一脉靠不住,母亲一族家大,与弟弟同辈的出众少年更是举不胜举。在西衡,每个世家对子弟的培养都是重中之重。对于周家而言,江德弘始终是外姓,能够在关键时刻雪中送炭就好,实在没必要倾注太多的期望。
江家给了江德弘姓氏,周家给了他做人的底气,骐山书院有他扬名立万路途上必有的学识。可是,人生的路那么长,江德弘看得见自己的目标,却没有能够在他身前领路的人,能够在他向着官途前进时指点他,提醒他,偶尔导正他错误道路的人。
穆承林抓住了江德弘的弱点,就是扣住了江德昭的命门。江德昭不敢拒绝穆承林的好意,可要为了这份好意,让江德昭用一生的幸福来交换,她不甘心。
江德昭回了屋子,伶俐的侍童已经将书房收拾妥当。
她的目光从挤书如山的书架到铺陈了无数题卷的桌面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那一方镇纸上。
鲤鱼跃龙门的墨玉镇纸是母亲在他五岁那年亲手定制的,随着江德弘走遍了西衡无数书院和学堂,是母亲留给他最重要的想念。
江德弘每年归家从未说过他受过的苦楚,也从未跟两位姐姐抱怨。他总是含着最轻松的笑容,喋喋不休的与她们说沿途的见闻,遇到的各式各样奇人,给她们带来无数精巧的玩意儿。江德弘年岁最小,却是最贴心的家人。
江德昭从未与他说过自己的期望,江德弘似乎也不知道姐姐的愿想,一心一意的读书,勇往直前的往官途之路上迈进。
她看着从里间走出来的江德弘。少年的眉目那么清朗,眼中的坚毅仿佛从未动摇过一般,身形因为这些月的苦读,比刚刚回来之时还要清瘦一些,脊梁挺直,看向江德昭的时候会自然的放松肩胛,嘴角的弧度上扬,唤她姐姐,问:“怎么还不去睡”
江德昭凝视着他,心底微微的疼,像是海浪冲刷过沙滩,那细小的沙砾在海水里滚过之后一点点的滞纳着,磨在心尖尖上一般。
也许,她该
“姐姐,”江德弘将已经晾干的纸张整理好,状是无意的说,“以后别让穆大人来了。”
“怎么”江德昭担忧,“他是不是对你提要求了”
“没
有。”江德弘回头,轻笑,“穆大人是个大善人,只教我如何应对秋闱,也说了很多朝中的事情。穆大人不愧是圣上的宠臣,对圣上的想法知之甚深,让我受益匪浅。”
“那你”
“姐姐,”江德弘打断她,小脸上全都是慎重,“无功不受禄。”
江德昭睁大了眼,两手紧紧的绞在一起。
“穆大人的恩情太重,现在我们无力偿还还好,就怕日后我不愿意为了这份恩情搭进我们三人。”江德弘走到她的面前,“姐姐你该对我多些信心,没了穆大人我也能够考得过。我们江家也不需要外姓人的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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