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海艰难地寻找合适字眼。从一开始他就感觉到了,自己的沉稳和世故在这个小姑娘面前不太顶用,总是不由自主就被她牵着鼻子往前走,这让他万般困惑,最要命的是,他还不厌恶这种困惑,并不那么急于摆脱。
“像你以前的妻子一样可爱吗”
“不不,其实也不是很像。”陆宁海本能地回避这个敏感的话题。
方灯笑得天真无邪,“那我像谁不行,你必须说一个。”
“嗯这个难倒我了。你有没有听说过安格尔的一幅著名的油画,叫做泉我是说,你的脸长得”
傅镜殊学西洋油画多年,方灯在他身边也难免耳濡目染。
“可是她是光着身子的呀。”
陆宁海大窘,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在她面前就不知道怎么说话了,他明明不是那个意思。为怕方灯误会,把他想得太过龌龊,他面红耳赤地想要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又觉得我不像了”说完这句话,方灯直起腰,做了一个陆宁海打死也想不到的举动。她慢慢地解开了自己胸前的纽扣,一颗,又一颗,“这样是不是更像了呢”
陆宁海被惊呆了,愣了几秒厉声呵斥道:“你在做什么”
她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细细的纽扣被她灵活的指尖逐一解开,从他那里已隐约可见衣下透出的春光。
陆宁海猛然站起来,身后的椅子被剧烈的动作推得和墙壁发出了撞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阻止她的疯狂。然而两人之间隔了一张宽大的办公桌,等他冲到她的身旁,她身前的纽扣已尽数被打开。
方灯在他伸手过来替她掩衣之前,轻轻将上衣朝后一褪,这下她的上半身除了贴身胸衣再无任何遮掩。陆宁海伸过来的手触到了她手臂光裸的肌肤,触电一般回缩,哪里还敢轻举妄动。
他扭过头去试图将之前那一幕从脑海里抹去,但少女半裸的身姿和光洁的肌肤仿佛在他心里施用最残酷的烙刑。
“你把我当什么了”陆宁海义正词严地怒斥道。
“你想把你当什么,就是什么。”方灯轻声说,“只要你帮帮他。”
“我不懂你说什么,把衣服穿上再说”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方灯上前一步,看着陆宁海狼狈地退后一步,“你把我当做女儿,不是应该心无邪念吗,那还怕什么呢”
“你到底想怎么样”陆宁海退到了办公桌的边缘。
方灯“噗嗤”一笑,“你这话不是被凌辱的妇女说的吗你不看着我,怎么知道我想怎么样”她见陆宁海绷着脸,依旧扭头拒绝看她,便又绕到他的另一侧,一字一句道,“你怕,才是心中有鬼”
陆宁海终于将头转了过来,沉声道:“我给你三秒钟把衣服穿好,小小年纪怎么就不自爱”
方灯低头笑笑,将手放到肩上,她不但没有扶起褪至手肘的外衣,反而将胸衣的肩带缓缓往下捋。
“方灯,穿好衣服”
“陆叔叔,我求你帮帮他,帮帮他”她嘴里只余下这句话,身上仅存的那点束缚每向下一寸,她就重复一遍,仿佛魔咒。
陆宁海倒吸一口凉气,胸口剧烈地起伏,训斥的话到了喉边却生生梗在那里,如同一口浓腻腥甜的痰,咳不出来,胸更闷了,心竟是痒的。近在咫尺这一幕,滚烫又旖旎,罪恶却无比诱惑。他开始明白,不是他言语惹的祸,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引着他朝这一步走来,他早就应该警醒,却放纵自己迟钝,这是心惹的祸。祸根早就种下了,他自己竟比她更后知后觉。
方灯看着陆宁海憋红的脸和极力掩饰的狼狈样子,像在看一出荒诞剧,虽然她也在剧中,可毕竟演到这一步,她的心可以略略放下了。只要她没有看错,事情就有出现转机的可能。
别人都笑她是“酒鬼的女儿”,反倒忘了她还有一个更有趣的身份“娼妓的侄女”。她跟在朱颜姑姑身边长大,见得最多的就是男人眼里的渴求和欲望,不管他是衣冠楚楚,还是寒酸落魄,只要他心中的贪婪蠢蠢欲动,那眼神都如出一辙。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个姓陆的大律师和小商店里的老杜没什么区别。
“女儿。”方灯在心里笑了,不过她忍住了笑,也忍住了低头时冲到眼眶边缘的泪。
第十七章请你原谅我
方灯黄昏时回到傅家园,老崔正在手忙脚乱地张罗着行李,看还有什么能让小七带走的,他是由衷地高兴,见了方灯,也顾不上招呼。
傅镜殊却在房间里有条不紊地把打包好的行李重新放归原处。方灯进去的时候没有敲门,她坐到他的床边,合上他往外掏空了一半的箱子。
“你做什么”他站在书架前讶然转身。
方灯嗔道:“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
他继续把书插回书架,一本一本撂得整整齐齐。
“别理那些破书了。”方灯扯了扯他衣服的下摆。
傅镜殊没有理会,背对着她说:“书里的很多东西还是有道理的,只是我以前太自作聪明,还以为自己什么都明白了。”
“你对自己太苛刻,很多事不是因为一个人聪明或者傻就能够左右的,傻的人反而会有傻福。”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佛经中有这样一段话: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他终于放弃了去整理那一堆书,回过头,睫毛覆盖着眼帘,也藏起了情绪,“老崔还在忙,我都不想这么早提醒他,他已经很多年没有那么高兴了。”
“那就不要说。”
“不过他紧张的是他的小七,如果他知道我连小七都不是,说不定也不会失望了。”傅镜殊坐到方灯的对面,“怎么阿照说今天一整天都没看到你”
“我有点事要做,阿照来找你了”
“他希望我不要走,等得到了消息,他一定会很高兴。有一个人高兴也算是件好事。”
方灯用手指一下下地划着他整洁的床单。
“要是我说,事情没到那一步,还有挽回的机会呢”
“挽回”傅镜殊摇了摇头,“只要你爸爸说的不是谎话,那就不可能挽回。”
gu903();方灯说:“那要是另一个人愿意为你说谎呢。我下午去找了陆宁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