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她把所见到的人都点了一遍,沈倩如知道婆婆是在提点自己,说不得打起十分的精神,拿出她博闻强记的本事,硬生生记住婆婆所叫出的每一个名字,并且努力将这些名字和名字的主人对号入座。万幸沈倩如从小记忆力就极好,陆夫人点了一圈,她便记下莫约九成,还欠一成回头沈倩如会相机再记下来的。
陆夫人落座后,众管事们也都各寻自己的位子坐了下来,陆夫人含笑拉过沈倩如,对众管事笑道:“这是老爷生前收的义子陆若虚,满了十五岁我才把他接到身边来,若虚,给各位叔叔伯伯见礼。”
沈倩如走到中间,团团做了个深揖,朗声道:“陆若虚见过诸位叔叔伯伯。”
众管事们皆是一愣,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这位夫人的义子。此时陆九站起来还礼笑道:“陆九给三少爷请安。”
众管事的便也都跟着陆九说了起来,都自报家门给这位三少爷请安。沈倩如刚好抓住这个机会将那一成她没记住的管事人名用心记了下来。知道了谁是谁,沈倩如心里便比刚才踏实了许多。
与众管事厮见已毕,沈倩如便回到陆夫人身侧站定,众管事也都各自坐定。陆夫人开门见山的笑着说道:“从前老爷便说书皓只是个读书胚子,书皋也不是做生意的料,他见若虚是块好材料,便收若虚为义子,将他送到远山先生门下读书,如今若虚学有所成归来,我肩上的担子便能卸下来了。”
这远山先生是陆老爷的生前好友,最擅长的便是算学,他远遁山林不问世事,是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陆府内外的帐房先生多出于远山先生门下弟子的门下,陆夫人一说陆若虚是远山先生的亲传弟子,便无形中提高了陆若虚的身份,那些个帐房先生见到陆若虚,凭谁都要恭敬的叫一声:“小师叔。”
陆夫人这话也不算欺骗诸位管事,她已经命陆九去见远山先生,将此事事先告知于他,远山先生在看过陆九带来沈倩如解的一道算学难题之后,便将一卷算法集录交给陆九命他带回给转交给沈倩如,算是认下了这个关门小弟子。那道算学难题就是当年远山先生出来考陆老爷的,只是陆老爷一直到死都不曾解开。
陆夫人听说沈倩如学过算学,便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让沈倩如解题,不想沈倩如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将这道陆老爷一生都不曾解开的难题解了出来,所以陆夫人才有了上面的那一番安排。
众管事一听陆夫人之言,无不大为惊讶,这陆若虚虽说是义子,可到底是外人,怎么能就这么把偌大家业尽付于他呢就算夫人有意招他为婿也不行啊,难道说夫人安排这少年入赘,做上门女婿一时之间想什么的都有,广汇楼里冷了场,竟没有人接着陆夫人的话茬往下说。
沈倩如见此情形,坦然的笑言道:“若虚年少识浅,正要请娘多多教导,能在娘跟前做事已经是若虚的福份,而诸位叔叔伯伯都是若虚的长辈,眼光独到经验丰富,若虚若能学到一二便已经受用无穷,以后还要请诸位叔叔伯伯不吝赐教才是。”
众管事听这位三少爷言语清朗态度恭敬,没有一丝傲气,再加上沈倩如长身玉立于堂前,只见她双眉浓密斜飞入鬓,一双点漆明眸灿若寒星,真有种顾盼神飞之态,更兼她面如冠玉,凭是谁见了都忍不住要喝上一声彩:“好一个俊逸非凡的美少年”
一袭银白缂丝缎面绣淡墨山水的交领皮袍穿在这少年身上略有些松,更衬出那一抹飘逸之姿,白玉腰带束出流畅的腰部曲线,咦,这位三少爷腰间悬的不正是老爷那方羊脂白玉三羊开泰白玉牌
这下子所有的管事都明白了,这位三少爷陆若虚就是老爷指定的生意上的继承人。要不然他也不能佩上那方象征总管事权的三羊开秦玉牌。大家的态度立刻恭敬起来,忙都起身向沈倩如正式行礼。
陆夫人含笑看着,心中很是欣慰,果然这些管事们都不是忘本之人。陆府所有铺子里的管事都是身受陆老爷大恩的人,他们对陆老爷素来忠心耿耿,这也是为什么陆老爷过世之后,陆家的生意还能继续维持甚至得到发展的原因。
陆老爷过世之后,陆夫人不得不挑起管理生意这付重担,诸多管事也都知道陆府的情况,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是陆夫终究是一介女流,行事总是不便,他们心里其实也希望有陆家能有位爷们出来主事,如今见了陆若虚,大家都暗自认定这是陆老爷生前给大小姐定下的女婿,没见着他也姓陆么。这一定就是老爷生前最后的安排。管事们在佩服老爷算无法疑策之余,对沈倩如这个西贝货都表示的自己的欢迎。
只是他们有些担心,就算是三少爷跟着远山先生学过算学,可这做生意不仅仅是看帐册,更重要的是要有眼见有远见还要能抓住稍纵既逝的机会,眼前这位三少爷他到底行不行
管事们心中先存了疑问,转而又自我安慰道:“谁也不是天生的本事,了不起象从前老爷教他们那样手把的教三少爷呗,三少爷瞧着就是聪明伶俐的样子,而且能拜远山先生为师,这脑子一定是够用的,就不必担心了吧。”
陆夫人坐在上方看着各管事们的反应,心中松了一口气,不由暗自笑道:“这人啊,到底是好相貌就是占便宜,若非沈倩如生的好,只怕这些人也不会那么快对她有好印象。”
厮见已毕,便要开宴了,酒宴之上,沈倩如代表婆婆向大家敬酒,自然她手中的酒其实就是果子露,便是喝的再多也不会喝醉,众管事见他年纪小,又生的有些弱,更重要的当着夫人的面,谁敢灌三少爷的酒,这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大家都很尽兴。
用罢了酒宴,众人吃茶解了酒意,陆夫人便说道:“吉兴,眼看春播在既,你那里事情正多,就让若虚过去帮帮忙,你要用心教他,他若是做的不好,你只管骂他,我绝不护着。”
吉兴是陆家粮号的总管事,每年春播之时,他都要精选上等良种免费发给底下的粮户,这是陆老爷早年定下的规矩,数年下来,那些农户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各家俱不留粮种,打下粮食后除了留够自家吃的,其余全都以市价卖给陆家粮号。
如此一来陆家粮号表面上看是吃了亏,可实际上因为粮食质量极有保证,价格又公道,深受百姓的欢迎,但凡有陆家粮号开设之处,销售量总是遥遥令,先,到年终结算之时赢利总是相当可观,起初陆老爷定下这个规矩之时没有人理解,可是数年过后,大家才看出陆老爷的精明所在。如今正要准备发放粮种之事,此时让沈倩如去学习是最好的机会。而其他的铺子别的时间去也不迟。
吉兴就是刚才那个矮胖长胡子的半百老头儿,他笑咪咪的说道:“谨遵夫人吩咐,不过发放粮种之事又累又琐碎,三少爷要吃苦喽。”
沈倩如立刻朗声道:“吉伯伯放心,若虚不怕吃苦,到得粮号之后,若虚一切都听吉伯伯的安排。”
吉兴看着沈倩如点点头道:“有三少爷这话,吉兴便放手安排了。”
陆夫人笑道:“你只管放手去做,若虚也不是个没吃过苦的孩子。就一条,她晚上是要回来的,若虚身子单薄,我可得派人跟着照看她。这话我说在前头,以后若虚凭去谁那里学本事,我都要派文英跟着服侍,文英,你给诸位管事爷们见个礼吧。”
文妈妈忙走出来向众位管事见礼,众位管事一见夫人派的是最心腹最倚重的文妈妈,更加高看三少爷一眼,应该怎么做他们心里也就有数了,横竖不让三少爷做粗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