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是甬道尽头的一间密室,看起来,应当是哪处的官廨。
不久,隔壁间也有人进去了。
两股声音,但听得出有主有次。主要那位年岁四旬往上,待的应当是值房,有翻动纸张的声响。听着在探讨公事,说两句,叹几声,一幅忧国恤民的样子。
司滢听得认真,几乎把耳朵厌在墙面,眼睛眨也不眨,鼻息浅得近乎没有。
约莫两刻钟,隔壁的人出去了,司滢收回耳朵,对上谢枝山黑梭梭的眼。
“听清了?”他问。
司滢点头:“听清了。”
“听出什么了?”他再问。
听出这里是兵部衙门,隔壁,应该是位姓石的兵部郎官。
司滢复述那石大人的话:“他忧心海防,说泉州前些日子又被海寇袭扰,百姓有死有伤,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又骂贼寇可恨,恨不能寝其肉拆其肉。”
“冠冕堂皇,没一句管用的话,尽是虚伪之言。”谢枝山拢起袖来:“你可知他做了什么?”
司滢摇头,说不知。
“病马充作粮马,导致半数马匹染疫发瘟,致使粮草辎重延误运送。尔后,再伙同副将煽动兵变……吴州南山一战,险被倭寇屠城。”谢枝山半张脸浸于阴影,一递一声,藏不住的寒意。
司滢呼吸顿住。
吴州城南山关一战有多惨烈,纵是像她这样相距千里的平头百姓,也听过不少传闻。
粮草供应不及,军兵士气与战力便一日低于一日,虽军中兵变被镇压,但对倭作战时,却明显力不从心。
据说要不是当地僧兵支援,吴州早没了。
谢枝山忽然笑了笑:“忠字是舞给圣上看的,廉洁是唸给百姓听的,这大缙王朝,有几个官袍干净?”
轻描淡写把大缙官吏给骂了个遍,甚至连他自己也在其中。司滢眨两回眼,不太确定地恭维他:“自然……都不及表、”
脱口才发觉这阿谀话很有反讽的意味,司滢及时收住口,惴惴地看向谢枝山。
隐匿之地,光线暗到跟死牢有得一比,这样压着声气说话,在相对静谧的房室之中,其实有种互咬耳朵的错觉。
谢枝山倒是睫影安然,只不知在想什么,但应当不是在琢磨她那句奉承。
司滢憋了一会儿气,慢慢把心放回腔子里。
少顷两人离了那密室,甬道尽头,谢枝山忽停下步子:“会学人声口这种事,你最好别与他人提及。这不是什么能摆上台面说的本事,一不小心便要招祸,再者,对所有人也该保有三分警惕,须知再亲近的人,兴许也有拿你喂刀的一天。”
这话虽是告诫,却也教司滢品出一股子切身体会后的悲凉。
夜风带着匪气,袖角被吹得折了进去,司滢拿两个指头牵平,低低嗳了一声:“多谢表兄提醒,我会牢记于心的。”
同去没有同归,最后是司滢自己上的马车,便宜表兄好像另有要事,朝她挥了挥袖,便转身遁了。
还好回到谢府有人引路,司滢才顺利找到蕉月苑。
当夜的梆子敲到三更,织儿才回来。
据织儿所说,有人不小心把宫里赏的水精帘给摔断了,珠子滚得地上湖里到处都是。大晚上的眼睛都不好使,她也被喊去帮忙,累得走路都没劲。
这么大座府邸,要支人什么理由都找得出来,司滢作势问了两句,便一道拢帐子睡了。
那天之后,司滢日日等着谢枝山的使唤,可接连一旬都没有消息,到她等得实在纳闷,才终于有了动静。
来的是谢枝山身边一名叫时川的长随,还是大白天来的,而且透露的意思很奇怪,让她稍微打扮打扮。
司滢不明所以,只能照做。
恰好府里发了月例,还有几匹绸子,送出去裁了两套袄裙。司滢拣一套换上,再由织儿替她绾个朝云髻,推支钿头簪,往陶生居去了。
等到地方,才发现有来客。
原地愕了会儿,被谢枝山招呼进去:“这位是丁将军,你见过的。”说罢,又对丁淳介绍:“舍妹司滢。”
丁淳起身,对司滢板板正正揖了一礼:“司姑娘。”
“丁将军。”司滢朝他还礼。
再看谢枝山,他戴一顶累丝金冠,玉容浮着微笑:“适才我与丁将军谈起茶道,丁将军于点茶之法甚有兴致,遗憾这技艺于本朝已不常见……恰好我记起,你于茶道甚精,便着人唤你来此一叙。”
话说得很清楚了,就是让她来奉茶的。
司滢纳闷地看着谢枝山,他笑容和悦,声音清磁一般低润,很有长兄风仪。只是……他怎么知道她会点茶的?要靠的是猜,万一她并不懂这个,那不就是招她来现眼了么?
带着满腹疑团并几分羞意,司滢坐到蒲墩上。
马面裙撒开,横在水榭中的是一张长案,作为主家兄妹,谢枝山与司滢共据一侧。
“蒙表兄与丁将军不弃,那我便献丑了,若是品相不佳,还望二位海涵。”
十足的男女相看氛围,司滢晕着面腮,着手净盏。
谢枝山坐在茶笼那头,偶尔伸手替她递个用具,两人袖襕相交,很快又分开。
水榭很安静,但闻花影照眼,水潺风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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